一直静默在一旁的杜若看见这个木头招牌,心里也替男孩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男孩趴倒在延伸出来的第一阶石阶上,在刚才狠狠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石阶上,面部朝下的男孩的鼻子被无情地撞击,涌出了涓涓的鲜血。
大雨倾泻如注,好像天上的窟窿没有被远古时期那位仁慈善良的女神用五彩石填补上,冰凉寒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胡乱拍打在男孩羸弱的身躯上,男孩脏乱的头上和身上的,凝结的血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了个干净,伤口处青青紫紫的,被雨水泡得发白。
他蜿蜒流下的鼻血在青灰色的石阶上缓缓地散开,不一会儿,又顺着这瓢泼大雨无声地慢慢流入泥地里与泥土融为一体。
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男孩在越下越大的豪雨中缓缓醒来,他黑色的睫羽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住了惨白的眼眶,睫毛上积攒的雨水顺着脸庞流入石阶的小水洼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醒来后的男孩想要用那枯瘦的右手支撑起身体,但他失败了,他脆弱无力的手臂因这湿滑的、满是水凼的石阶,滴溜溜地直接滑下,控制不住地在潮湿粗糙的泥地磨破了掌心,被雨水泡得泛着灰白的手掌也不能避免地粘上了一些细小的灰尘和小块状的黑黄色的泥土。
男孩并没有放弃,他又将脏兮兮的右手搁在了第二阶石阶上,死命地向前伸展,泛着惨败色泽的双脚拼命地,不停向前用力地蹬着,男孩又用左手,将它撑在第二阶石阶上,两只手都拼死地努力挣着男孩干瘪的身躯,本来筋脉突兀的手此刻一用力青筋更加明显,像是盘在男孩手臂上的,吐着红舌的青色小蛇。
可怜的男孩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他硬是咬着牙关,手脚并用,以一种屈辱的姿态,爬上这对他来说不可攀登的高峰,爬上了人们三两步就可以上去的简陋石阶。
男孩在这所孤儿院的门前,他徐徐地蹲下僵硬的身子,模仿着在小黑屋里蜷缩在墙角的姿势,蜷曲在孤儿院大门的角落处,摇摇欲坠的简易的、用草制成的屋檐在风雨的夹击和摧残下破了一个大洞,像是上天嘲笑男孩不自量力的嘴脸。
男孩刚不再受到雨水的侵蚀的年幼身躯又再一次遭到了风雨恶意的玩笑,调皮的风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地看着男孩的狼狈。骤雨抽打着泥地,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男孩把湿漉漉的脑袋埋进双膝之间,发间带着的水珠“簌簌——”地被蹭到带着深深伤口的双膝处,显露出灰白色的膝盖微微肿胀着,伤口处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掉了,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的白骨,周围苍白的血肉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好像即将要发炎了。
雨势渐渐地减缓了下来,恣意乱刮的狂风也乖乖地偃旗息鼓了,空气中带着青草味的水汽钻入了杜若的鼻尖,天色暗淡下来,暮色四合,却看不见星星的踪影,周围静谧极了,微微能听见夏天的蝉鸣,嗡嗡地喧闹着。
男孩埋着脑袋,佝着身子,在角落里不安稳地睡去,身上沾了潮湿的水汽,黑发潮乎乎的贴在白花花的头皮上,明天等待男孩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