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烛光燃起在远处漂浮在冰灯上。
四周的昏黄赶走了刚才的黑暗。
暖暖的，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光芒。
柳然看去，何时谁点起了？她竟然没有发觉。
“她们隐身状态。”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回答了她。
柳然轻笑，是啊，是专门负责水世灯火的冰虫，它们来去无形，却能点亮耀眼的烛火。与尘世的萤火虫有些像，却比它们寿命长。
它们是水世特殊的存在，因为不同，反而瞩目。因为瞩目，反而不想被认出，整日都在隐形的状态。
柳然莫名地感到一种亲切感，那种感觉像已经它们认识了许久，久得她甚至记不清什么时候认识它们的。
顺着声音，顺着烛光的照射，柳然这时才看清，来人是谁。
他坐在她床头，满怀关切地看她。
柳然借着烛火打量他，如今的他一改往日的装扮，竟然破例穿上白衣。
在水世，最常见的衣服颜色以及最受欢迎的衣服颜色都是蓝色，而冰莲族却例外，以白色最佳，蓝色次之，其次则为粉色。黑色是水世最避讳的颜色，出现，必被众人诛杀。
柳然看到这样的他有些愣神，印象中他常常装上一身除了黑色便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长衫。 对，没错，既看不到其他颜色也看不到其他点缀，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可即便这再也没有特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柳然再看了看他今日装上水世特制的莲冰衣，更加转不过神来。
他终究没有忘记吧！
柳然轻叹，沉默了许久。
不再看他，她低头。没有事情干，她看到自己的袖子皱了点，开始摆弄她的袖子。
也许她的转变不大，慕容彦页没有察觉。
那声轻叹，他以为他只是在为玉石叹息，在为冰魄担忧，却不知道那声轻叹只是为他。他不曾知晓，她也没有告诉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柳然仍旧折腾她的袖子，摆平，皱了，再摆平，持续重复的动作。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她听到慕容彦页担心地问：“做噩梦了？”
屋内没有他人，柳然知道在问她。
她点头：“只是噩梦也就算了。”
慕容彦页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她：“小然，有没有想过去掉你眉心的印记？”
柳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可既然他问了，她会认真思索后，给他答案。
“为何要去呢？”柳然反问，现在好好的，突然间不想去掉了。从什么时候起呢？柳然还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刚开始时她真的很想去掉这莲花印，对于她来说这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时间长了，她已经慢慢习惯了眉心莲花印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如果有一天眉心突然没有印记，她想她会不习惯的。
柳然轻叹，这就是慢热的适应力吗？
见柳然发愣，慕容彦页想告诉她玉石的事情，可如果直接告诉她，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不惜一切救他。
他略微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对你眉心的莲印有什么意见吗？”
柳然站起来，拿起铜镜照自己的脸，她左右分别看了一下，对比看了自己的半边脸，她顿悟：“好像颜色有些亮丽了。” “嗯。不想去掉吗？”慕容彦页追问。
“不想了，这样不是挺好看的吗？与之前的比起来，这一次显得精神多了。”
“嗯。”慕容彦页答道，比起以前的浅色，如今的深色，人看起来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可实际上未必如此。
他知道柳然一直不想要圣女这个称号，几次想直接除掉，却适得其反，如今他没有想到一直想要去掉眉心印的柳然竟然一口就否决了。
她真的不想去掉吗？如果救过玉石后，她眉心的印记从此消失，她所有的记忆也会消失，她仍然会救他吗？
慕容彦页再次问她一句：“如果你的眉心印直接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凉拌。”
“说正事。”
柳然明白他反过来倒过去都是想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眉心印取消的态度。
“无所谓。”柳然回答。
慕容彦页听到一惊，即使失去过去，也无所谓吗？真的无所谓吗？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柳然见他仍然刚才那副表情，不知道他听到这个答案，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问自己这个问题，肯定是对自己的答案很感兴趣，怎么真听到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柳然纳闷。
可纳闷归纳闷，柳然仍然想讲一下她真正的想法，她接着轻声说：“去掉是我，不去掉也是我。它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国家却是很重要的精神支撑。有一日，我碰到一位老者，他见到我眉心的莲花印直接山呼圣女，那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满满的喜悦之情，我至今难忘。”
柳然说完，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张脸，那满满的不可置信与喜悦交杂在一起，她每次想来，心中会莫名地有一种原来我很重要的感觉。
她看慕容彦页一脸沉思地看她，接着讲道：“在前不久，我还想着如何去掉它。有人说它就像命运的象征，去掉就意味着命运的转变。说完后，我立马笑了笑，如果命运能轻易因为一颗痣而改变，那这样的命运我要来何用？去掉不去掉，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不知为何，我却不想去掉了。怎么了，今日突然问起我这件事？”
慕容彦页摇头：“没有什么。”
突然他不知道他要不要告诉她，该如何选择，他不知道。告诉她，她失去的未必她能承受，不告诉她，她也许会怪他。
柳然笑：“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如果你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你想说时就说给我听吧。我很愿意听你讲。”
柳然明白他不想讲，有他的顾虑，可去不去掉痣却有她决定，只是她不知道去掉会为何，不去掉又会如何。
可不管怎样，柳然在想，会有人陪她的吧。
只是如此想想，柳然的笑就满满的，在脸上绽放。
她一脸明媚的笑，柔柔的暖意在慕容彦页心中荡漾。
他想，这便是他久等的小然，她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