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望着别墅,大张着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我们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用这一招?!”
幽雪白了他一眼,道:“去见护工姐姐,不能用术,那太不敬了。又何况,我当时有话要和你说啊,你这个蠢蛋。”
左馗哑然。
餐厅之中,尤阿三和曹林肆正在吃晚饭。看到两人回来,曹林肆热情地挥舞起筷子,道:
“干娘干娘!快来吃饭!”
“我吃过了。”幽雪站在尤阿三边上,抚摸着他的头发,道:“老久呢?”
“回家去了。”曹林肆道:“他都快半个月没回家了。”
幽雪点了点头,又道:“一会儿把二楼的客房收拾一下,左馗要在这里住两三天。”
他说着,转头又望向左馗,道:“三天之后,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曹林肆干脆地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疑问。左馗不知道他是神经大条,完全感受不到语气中的异样,还是早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不过,他觉得更应该是后者。
“卦仙和合浊公都离开了吗?”他问道。
“没有,老头子和袁叔下棋去了。”曹林肆边吃变道。他瞥了一眼幽雪,又对左馗挑了一下眉毛道:“这回不知道又要下多少天呢。”
幽雪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他们爱下多久就下多久。记得给袁弄曦饭吃,不然他会饿死的。”
曹林肆道:“知道知道,袁叔就这一点像个正常人,让我觉得亲切点。”
幽雪笑了笑,转而对左馗道:“这三天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随意吧。当然,如果你提前有了决断,或走或留我都不拦着。”
左馗赶忙点头应是。
幽雪又拍了尤阿三一下,道:“不用准备这家伙的伙食,他什么都不吃。”
尤阿三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幽雪笑笑,转身离开了客厅,不知做什么去了。
曹林肆看了看左馗,嘿嘿一笑,道:“大哥,你是什么?为什么不用吃饭?”
左馗瞥了他一眼,道:“僵尸。”
曹林肆哈哈大笑,又狠扒了几口饭。
左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曹林肆是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他蠢。
这次左馗从他没心没肺的笑容里感觉到,应该是后者。
客房的装潢很简约,但很干净,看起来也有经常维护。左馗住下来之后,首先满足了自己一个迫切的愿望——洗热水澡。
自己的光头光脸在热水和指纹的摩擦之间展现出有趣的手感,左馗不自觉的地多蹭了一下,不觉哑然失笑。
当手指蹭过脖颈的时候,左馗突然愣了一下。
脖子上,莫名抻出了线头。
左馗惊讶之余,用手抻了抻,立刻感到皮肤上传来剧痛。
他急忙冲到镜子前一照,又结结实实吃了一大惊。
原本被线缝合的脖颈,现在居然已经长好了。缝线穿插在皮肤之间,显得异常多余。
他用力扯了扯,发现线头居然能够扯动,只是剧痛无比。
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左馗用力扯起了线头。很快,暗红色的血液伴随着左馗的嘶吼声流了出来,混合着洗澡水染红了浴室的地面。
终于,一长串药线被完全扯了出来。左馗将这黑的看起来似乎都已经腐烂的缝合线甩手丢了出去,他望着镜子,看着皮肤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原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曹林肆给了左馗一套合体的新衣服,这是他们下午出门办事的途中顺手买的。
“你们知道我要住在这里?”左馗讶道。
曹林肆摇头道:“老久说你大概会住下来,他老聪明了。”
左馗微微有些惊叹,不由自主地砸了咂嘴。
夜里,他躺在床上,望着清冷的夜光,恍如隔世。
上一次这样舒适的休息还是在几年以前。出来混社会的几年,他的条件从来都很艰苦,这种家一样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困。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这几年奇异的经历如电影般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现。
疑惑和纠结相互拉扯,在左馗的意识里如洪水一般奔腾。然而拉扯的久了,左馗突然感到有些疲劳。
这些思绪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左馗开始觉得虱子多了不愁。
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什么。
是幽雪的算计?是世界行走的必然?是自己的宿命使然?
左馗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不觉,落入了自己的回忆。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的了。是羡慕那些人张扬跋扈的生活?还是喜欢冲动妄为时的爽快感?还是单纯的讨厌学习?
总之,他选了一条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路。
之后,他生无可恋,他离家出走,他一事无成,最终万念俱灰。
他选了一条绝路,结果老天折腾了他三年多,直到今天他就要无立锥之地了。
或许这就是一种因果循环?
此时此刻,左馗对幽雪的一些言语,突然有了一些领会。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法则,违反法则运转的事情,必然要受其所罚。
幽雪邀请他做的事业,虽然看上去是顺天而为,但仅从他现在所经历的,当年那场战争留下的种种历史遗留为题来看,左馗已然感受到其中的残酷。
无数人的博弈,算计,相杀。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都和左馗想要的生活相去甚远。
尽管他合理,并且可能是左馗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他叹口气,翻了个身,思绪便换了一番天地。
左馗有点担心左静。
钟馗会不会把左静攥在手里,以钳制他呢?
他还担心妖街上的老板们。
换了白做六方斋的店主,朱老板高老板这些人,会不会又莫名戳中了白的怒点而遭殃呢?
不错,钟馗确实给了白限制,甚至将白后安排在他身边监督他。
不过,钟馗一走,还有谁能管得了白?
连白后都有危险。
而白止更是饱受白的压迫,也没有能力和白抗衡,恐怕更是连反抗的胆子都没有。
左馗突然笑了一下。
白,白后,白止。
或是名字变更,或是并无关系。
谁能想到,最后他们三个成了一个组合,看管六方斋?
世间事,大概真的是冥冥中有注定。
左馗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掀开背坐了起来。
他实在是睡不着。
蓦的,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左馗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小心地穿好衣服,悄悄打开门,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