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着皇者奥秘的天图圣碑开篇写道:‘银色的星辰自天而落,世界将其权能赋予人类,皇者持杖行于大地,浩劫至临,鲜红蔽天。众生之上,王座之下,太古之前,门扉之后,圣与罪坠地凡尘。’
现在,人类失败了……
这个世界即将死亡……”
——有人这么呢喃着。
末日的景色犹如黄昏吞没黎明,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结束还是开始。
天空那黑色的边缘泛起光芒,赤艳的红将浅薄的晦暗染上妖异的颜色。随后,天空蒸腾,云端降下雷与火,大地溃裂、海洋干涸,维持固有存在的物质开始收缩,犹如逃荒的难民,让原本的构成变为一望无际的骨灰……
“这个世界正在死亡——”
倒映的光穿过崩溃的山脉,在苍白的碎石上与黑暗画出了泾渭分明的边界,她站在那灰白的纹路上,半个脸颊沁入模糊的晦涩,但那姣好的面容却依然倾城惊艳。
“这个世界正在死亡,所以——离别的时候到了啊,夜迦!”
破碎的铠甲上沾满了干涸的鲜血,混着泥土和灰尘包裹在她高挑的身姿上,十数条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溃裂、有的结痂、有的还依旧留着血,但她的脸上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疼痛与痛苦已从她的身体剥离,剩下的只有安详……
“我们在这个世界出生,在这个世界成长,当然也理所当然的在这个世界死去。可夜迦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你该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
他从依靠的残垣上起身,石渣从他身上落下,世界那破灭中的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坚定与决然的光芒闪烁在其中。
“或许我的过往并不在这个世界,但我誓言还在这里!”
他左手用力一扯将身上已经不成形的武装服撕开随手扔在地下,随后又将右臂齐肩而断的伤口上包扎的绷带紧了紧,殷红的鲜血犹如泼墨的花,迅速绽放开来,而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我在这座绝望的城市生活了近四年,杀戮与失去已经让我的生命变得毫无意义,死亡对于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这个完美落幕的时刻……”
犹如一颗燃烧殆尽的星辰,生无可恋之后,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最美好的结局。
“苏将绯,为了复仇与活着,我们一同来到这个战场上,死生浮沉!所有的同伴都一一战死在了这里,而这里——亦是我和你将要葬身地方!我们背负着无数同伴的墓碑走到今天,终于——”
“终于能够在这里长眠,跟随着这个世界一同死去,在无限的彼方见到我们的兄弟姐妹吗?”少女双眼含泪,慢慢的摇了摇头。
“还不到你安眠的时候,夜迦,你必须回去。”
“他们都死了!我也已经回不去了!我这样的人——活着不如死去啊!苏将绯!”
名为苏将绯的少女慢慢的走到夜迦的身前,用掌心抚摸着他的脸颊,自晦暗退出的无暇面容,露出眷恋而深情的笑容。
“我等红刃的皇、十字的帝王、苍血的红泪、永恒誓约的大战士长啊,你必须回去,为了你们将要走向灭亡的世界……”
“有一个秘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怪我,怕你恨我……”无惧死亡和疼痛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着。
“你从你们世界来到这个与你过去时间推迟三十年的平行世界,并不是偶然,而是被我召唤来的。”
夜迦身体猛然一抖,满是不可思议的盯着苏将绯。
“我曾是NO。87众念皇:苏将绯!我收集了数十亿人复仇的思念,以失去自己皇者冕冠的代价召唤了你。因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有着能够杀死主宰的潜质,所以同伴们才一直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着你,等待着你的成长,无论如何悲壮、无论如何希望、无论如何不甘,也要死在你的前面。你是我们世界所有人复仇的希望——而你也成功了……”
“让我过的这么惨的人,原来就是你啊。”夜迦并没有像苏将绯想象中那样发狂,过了最初的惊讶,心中反而有种不一样的感受。
“现在一切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些事情已经并不重要了。反而是我,没有拯救这个世界真是对不起了。能和你们并肩作战,生死无畏——是我的荣幸!”
“能与你并肩作战,也是我等的荣幸啊,夜迦!感谢你杀死了主宰,让这无尽悲苦的源头永坠深渊!
有你真好啊,夜迦……”
“苏将绯?”
夜迦诧异的看着苏将绯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琥珀色的晶体戴到自己颈间,这是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就戴在身上的饰品,很重要的东西。
“夜迦,要是你存在于我们世界就好了,你身上寄宿着的力量一定可以为我们世界开辟新的未来。要是有你就好了!”
苏将绯双手紧紧的攥住夜迦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前感受着他的气息,泪如雨下。
“要是能够有你在就好了……世界或许不会毁灭,人类或许不会灭亡。”
少女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着已经失去右臂的夜迦,某种不是悲伤,而是因为分别而产生的欣慰流淌在自己心中。
她安静的抬起了头,唇瓣有些颤抖的印在了夜迦的双唇上……
“这样我的初吻就都没有了呢~”
“苏…将…绯…”
“我爱你啊~夜迦!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将你们的世界拯救!”
“!!!”嘴间的温存刚刚消失,还不待夜迦回应,苏将绯猛然将他向后推去。
夜迦身体突然无法自制,只能无力的向后退去。在他的感受中,身后似乎是有一个吸引的漩涡,将自己引向某个地方……
“夜迦!现在状态下的你,挣扎是没用的!我已经将我们的契约结束了,你现在处在被我们世界所排斥的状态,你马上就要回去了,因为——你不属于于这个世界啊!”
一阵风突然吹开了苏将绯额前的发,那簇如无数相互缠绕柳枝的抽象纹路正在慢慢消失,契约已经被完成了……
“其实,契约的代价还有我自己本身,不过恐怕你这次是拿不到这个报酬了。”
苏将绯看着先是挣扎而后落泪的夜迦,露出了从未有过温柔的笑容。
“夜迦,你会回到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可能会有一些等比例流逝,但一定不会是四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经历的时间也会被从你身上剥离,所以你会回到接近过去的状态。不过一直存在于你身体的力量,比如身体强度这种还会留下,刭力和权能也只会变成初始的状态并不会消失。
所有能够被你们世界时间所察觉的存在物质都会消失,你手中的那枚晶体是我所收集的那些重要的人思念的种子,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质,所以它是如今唯一你能够带走的东西。它证明着你精神与肉体上的经历,可不要否定这一切啊!”
“还有,一定要拯救你们的世界啊!我相信有你存在的世界一定可以走上与这里不同的道路!我成为皇者之后,在天图圣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座天顶都市岛,根本就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但是有人在时空上动了手脚,导致它自然而然的出现。我们与主宰病毒抗争了近二十年,但你只经历过最后的四年,你不能完全靠在这里得到的经验!
重点是,我推算和考证了一下后发现,当天顶都市岛混乱时空出现后,每晚都会有银色星辰自天坠落。在天顶都市岛出现过了15天后,坠落的星辰到达一百,主宰就在那时苏醒的,之后整个天顶都市就会变成死亡的养殖场!也就是说一百位皇者全部得到星辰的权杖完成觉醒后,某种抑止病毒主宰的力量就会消失,他的恐怖之潮将席卷蔓延!所以——有些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只有你能做到的!你绝对可以做好的!”
苏将绯看着身体缓缓沁入黑暗漩涡之中的夜迦,泪水如这世界般崩溃开来,但是她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至少让他记住自己的笑脸。
“苏将绯!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嗯!我就是笨蛋哦,夜迦。但是,我做的很好了吧……”
“苏!将!绯!”
“夜迦!总一天我们会在时间与空间的终界——至高的崇天相见!再此之前我会祈祷!祈祷我们能够拥有命运的相逢、因果的交涉!”
“你这个笨蛋!苏将绯你这个笨蛋!”
“啊!夜迦你也是笨蛋啊!又被我骗了~”
“苏将绯!”
“绝对要将这世界拯救啊!夜迦!最喜欢你了!”
“苏将绯!我也——”
想要传达的话语终究被流动的时间冲散,夜迦的身体完全隐没于时空的间轮,意识变为空白,时光的经历开始从身体上抽出——没有界限的旅途开始了……
“直到最后都没说出来啊,笨蛋夜迦……”
看着夜迦完全消失后,苏将绯骤然间瘫倒在地,她注视着开始一点点缩小的时空间轮,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然而在时空间轮就要完全封闭的那一刻,一个细小的黑影窜了进去,苏将绯脸色一变,想要再次站起来,却起身失败。
某种金色粉尘不断从苏将绯的身体中飘散开来,她的思绪也愈来愈模糊,双眼间的光明也隐没……
“苏将绯…你现在的处境还真是难看啊……”声线是一个年龄十岁左右的女孩,但奇异的是那声音中满是骄傲与高贵,甚至会让听到的人无法自制的感到卑微。
“?”苏将绯疑惑的抬起了头,她的身体开始变成了半透明,现在除了声音无法感应到其他。
“稍微从沉睡中醒来了,就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感觉不到有趣……”
“是月啊~”苏将绯用失去焦距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前方,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容。
“哼~请叫我黑暗公主,我可没有和你好到让你念我的名字。”
“呵呵~红与永寂的统领、永恒誓约的帝王、我亲爱的NO。2黑暗公主啊~”
“苏将绯!”
“呐~月,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是为了见迦一面吧,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呢?”
“谁……说我是来看他的啦!谁会想见那个笨蛋!愚蛋!蠢蛋!”说话的人似乎是有些动摇,声线诡异的摇曳了起来。
“月还是那么可爱呢,不过刚刚似乎有只小虫子钻进了时空间轮,让诺里雅去一趟吧。”
“哼~没有时空信标,那只小虫子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这个世界现在人都死光了,诺里雅要是出去,我就需要一个侍女。怎么样,我可以……”
“这个世界即将死亡了呢……”
“这个世界正在死亡……”女孩也默默呢喃。
“这也是没办法的呢,NO。1一直不出现,NO。2一直沉睡,一百位皇者真正直面牺牲的不足三分之二。
稍微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个世界呢。”
苏将绯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并且有着越发严重的趋势,她慢慢的躺到了地上,露出了安详而温暖的神态。
“所以至少……我就陪它一起死亡吧,我的思念已经在夜迦哪里了……
已经…没有遗憾了……”
“喂!你就这么想死啊!和夜迦同理的笨蛋!稍微求我一下我也会考虑一下救你的!”
“月,你这次醒来是为了我吧……”
“……”
“真的谢谢了呢,让你需要至少再多沉睡一千年来补救。”
“哼~我只不是怕某人以后说我没有度量罢了。
也不过是区区一千年而已。”
“你想见他已经不想等待一分钟了吧……真是太感谢了~”一滴眼泪慢慢从苏将绯的眼角滑落,她的身体渐渐接近消失了……
“真希望下次睁眼能够看见他呢……月。”
“喂,别消失啊!我现在就——”
苏将绯缓缓地摇了摇头,展露出了绚烂的笑容。
“月,你见过我们世界诞生与黯灭的轮回吗。”
“苏将绯!”
“那真是太壮丽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绚丽。死生寂灭·生生不息,苍茫轮回·往复不止!”
“悲怆黯灭、生息咏叹……吗”
“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意义,死亡不是结束,我的命运终将被延续,一切都有着往复等待的意义,命运必将相逢……”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苏将绯倔强的立起,语后双手合拢,安详的向远方祈祷着……
“大家…都要幸福啊。”
然后——
消失了……
“笨蛋!夜迦这个笨蛋!米兰维娅那个笨蛋!苏将绯也是笨蛋!大家都是笨蛋!这不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天空倾塌,灰霾的黄昏开始垂压而下,山峰摧枯,大地崩碎,熔浆涌流、海潮汇灭,巨动的鸣响轰隆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空气渐渐流失在漆黑的夹缝中,有一盏微光忽而闪过,随后哀嚎与恐惧都被埋在深深的寂静之下……
“世界死亡了……”
——有人这么呢喃着。
『扉页:这是沉睡在风与尘中的故事,每一个知晓它的人都成为了传奇,无论你何时翻开,你总能看到过去并不了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