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暗影阁总部已经好几天了，因为之前初音安排得很好，所以我也就按照她的安排行事了。只是，阁主一直没醒。我都已经做好了犯上的准备了，就算阁主的心腹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再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了。
我要撤掉厚脸皮的耶律斜的倒霉生意；
我要保住杨四郎是暗主的秘密；
要保护好初音……
最重要的，这个时候，我不能被阁里的其他人做掉！
所以，我命令隐卫监视好卦主们，没有按照惯例召回分部的卦主。暗影阁这一年来麻烦不断，如果阁主真有不测，他们必须得稳住各地的局势。我下令，如果倒霉催的被官兵发现，不许硬拼，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阁主一直在沉睡，若不是有呼吸，我们都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个死人。
这种情况下，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等他醒来，或者等他醒不来。这是我和我的幕僚们的想法。
初音和我私下说道：“幸好这是在暗影阁，要是换成是我们契丹那边，早就有人蹦出来杀了阁主，再除掉你，自己坐上大位了！”
我深以为然。契丹王朝每次王位更替都伴随着血腥和杀戮，而初音自己也因为那个位置吃了无数苦头。更别提“大山压小山”的人皇王了！
相反，在暗影阁里，暗卫影卫从一开始就被灌输着忠于阁主的思想，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或者说即便有自己的心思，但大体上不会背叛暗影阁。所以这个时候，我才能松了一口气。真要冒出个像耶律察割那样的人，我虽然不怕，但也够心烦的。
命令卦主好生待在分部，稳住各地局势……
人员调配，二哥说过，最重要的是会用人……
等我把自己忙得团团转之后……阁主还是没有醒！
初音和我相对坐着，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以前被阁主命令着，做这做那，甚至去杀自己的父亲。可是当我自己能做主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初音说我这是习惯了听话，找不回自己了。
她说我从小在叔叔家，听叔叔的话；后来被自家父母接回家里，不敢不做个听话的乖宝宝；后来到了暗影阁，全部都听阁主的。唯一的一次逾距就是借着执行任务的机会，想逃回家。结果还被抓回来了。就这样一次一次，我就失去自己思考的能力了。
我说：“如果我失去自己的话，那又是怎么看上你的呢？”
初音这次倒是没说我是“登徒子”，只说：“一直以来都是我，所以以后也只能是我了呗！”
一直以来都是我陪着你，以后也只能是我陪着你。
对我来说，也一样。
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我都得好好撑着，不能出什么差错。我们的身份，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实际上的、背地里的，都是秘密。
我还想和初音一辈子好好地活着。
这天晚上，我走进了阁主的房间。
当初威风凛凛的黑衣人，暗影阁主，如今也只是个躺在床上昏睡的垂暮老人。最近半年来，我无数次地想起他救了我的命。当时我若是被抓回去，必死无疑。我不能把杨业的事怪到他身上，毕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当初是愿意和他走的！我需要一个位置，一个感觉自己还活着的位置！
还有汴京的任务，也是我接下的，如果不是我自己去恨他，想杀他，后来的事也不会发生！
是我自己太软弱，是我自己看不透和杨家的关系，才让自己有了汴京的那一番折腾！当初是我狠不下心，不肯在那个树林里解决杨业，也不肯拿杨七郎的命泄气，都是我自己！
犹豫了好久，房间里只有一支蜡烛，连光也是昏暗的。玄武像是知道我想做什么，根本就没跟我一起进来，连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此时，只有我和这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手里握着一柄墨色匕首，这是阁主给我的东西。被抓到刑房，本以为不会再看到太阳，却没想到有一日再被带到阁主面前。
我闭上眼睛，那天的一切如流水般再度呈现。
我知道暗影阁的规矩很严，出逃的杀手一旦被抓回，会死，而且是不得好死。但是我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在上面派给我第一次任务的时候选择了出逃。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我已经看到了任务的目标，好像是个商人。我当时……有没有杀他呢？好像是动手了的，对！我动手了！终于想起来了！我是杀了他的，但是在撤退的时候不知怎么，没回金陵，反而北上去了晋阳。
我知道后面有人在跟着我，可我顾不了那么多。甚至走了好几道弯路，本以为甩掉了他们，却没想到，还会被抓回去。
刑房里好几个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太阳。某一日，却被几个暗卫拖了出来，跪在阁主面前。阁主问我：“还想活着吗？”
我点头，“想。”
“既然想活着，为什么想逃跑呢？”
“属下也不知道，不过人都是这样，不到最后关头，总是不肯死心的。”
“我听他们说了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不错，真不愧是我选的人。我给你一次机会，记住，这次我放过你，但是下次死的不只是你，还有那个和你一起回来的小女孩儿。”
不杀我？我抬起头看着阁主。
“连句‘谢恩’都不会说了吗？”
我反应过来，“属下……谢阁主不杀之恩，以后再不敢了！”
“任务完成得不错，还有三个额外的，不错，给你个代号，乌凰。以后就用这个代号，不必再用十几十几的数字了！”
“属下谢阁主赐名！”
……
我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文献太子、文献太子！没了身份没了国没了亲人，我们又是何等相似！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啊！
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却不料背后有微弱的声音：“乌凰……”
我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阁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