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之上,光晕推平厚积的云层,一泻而下,折射在叶子上,满片山林一闪一闪,在星辉荡漾的旷野,所有的焦躁,都会化为乌有。
柳方方伸手探去天边一簇明亮,手掌银光乍现,有些光束调皮地溜过掌缝,倔强地让地下的石头泛起白光。
早已过了青春少艾,仍旧保留一颗随时都可以返璞归真的至诚。玄中月看向她,轻微点头,江湖上潜藏的危机,需要她一一去化解。
江湖是个大染缸,浮华之风盛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藏有心思,在人数众多的世界里,若是能掌控别人的生死,或是成为众人爱戴的对象,都是无上的光耀。
人一旦有了一点小成就,各种好处就会接踵而来,那时候,迷失自我,忘记初衷,太容易了。
“方方姑娘,人在高位,容易被误解,就算太苦,你也要自己咽下去。”玄中月扶着她的肩膀,真诚地嘱托,“保护好凌剑与木簪子,哪天金门山被打开,里面的《蛟龙出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拿在手里。”
“前辈太看得起晚辈了。”柳方方无奈一笑。
前面雾迷离,云遮眼,都有什么,看都看不真切,该怎么淌,她全然不知道。玄中月清然一笑,对她持有至高的信任。
东边灰暗天空渐渐明朗,淡黄光芒染遍整片天空,月华沉静,飘渺得虚无,让人感觉自己的渺小。
“方方姑娘,看到底下青木了吗?”玄中月指了指前边拔尖的大树尖端,站在其上,必能傲视群木,只见它在微风的吹拂下,精神地摇着叶子。它长成那样,想必是吸收天地精华造成的。
柳方方点头,玄中月侧头微笑,“方方姑娘明白了吗?”
一棵树,长成参天模样,除了稳抓根茎,还要吸食日月精华,集清气于全身,一点一点往上长,定然会被其他树木嘲笑,独自生长,孤苦却清高。
人在高位,向来是没人理解的。这点,柳方方非常明白。今天晚上的月华云雾之上的微小,是她这辈子无法忘怀的体验。
玄中月欣慰一笑,转身往崖峰方向背手而立,咫尺之间,竟然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这等高境界,让人膜拜。
“前辈不去见花素了吗?”柳方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指点迷津的人,不想他那么快离开。
“看了十多年了,有方方姑娘看着,就不看了。”玄中月意有所指,随风一跃,置身于云海间,找不到影子了。
柳方方低头恭送他的离开,抬头甚是无奈,叹气道,“这个老头呀,把我放在这里,这么高,我该怎么下去呢?”
高石上,温度清冷,身上的素裹不能添温,风徐徐吹来,柳方方不停地打着冷颤,刚才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她暗自嘀咕,想着玄中月在,估摸他用功力捂热了云层。
这么低冷的地方,过一天晚上都难,难怪崖峰男弟子多,女弟子少。又是一番自我问答。柳方方不停地蹲下站起来,让身上温暖起来。
一个人太孤单,好的坏的回忆,全部都涌来了。
她自小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庄内的人,几乎被她整过。庄中的人从不生他的气,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学习的天赋很高,一本书,只要经过她的眼睛,她能准确无误地背下来,习武呢,柳少村没少操心,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长到七八岁,她好奇心太重,见到什么都要翻弄一番,所到之处,都是狼藉一片。柳少村管不了了,听从柳夫人的建议,把她送到深涧兰谷拜族上大女儿商幽紫为师。
在深涧兰谷,武功她仍然没兴趣,商幽紫只好打磨一套锋利小飞针,教她暗器。说来也怪,她只对暗器有兴趣,可以整天不睡觉,练上两天,睡一天。
“谷里来了一位好看的公子,听说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推骨大夫,族上正招待他呢。”
“谷里山路陡峭,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管他怎么进来的,谷里没外人来过,我很想知道外人长什么样呢。”
“咱们去看看。”
一群女子有说有笑地离开溪水边。柳方方一个人坐在那里,数着她放在溪水里的小鱼。
那个惹得女子们欢呼雀跃的男子,谷里很多男人都记恨他。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好人。柳方方对药谷子一点好感都没有。
“小姑娘,过来。”有一天,药谷子喊她过去。他对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晃悠却不理人的她很干兴趣。
“干什么?”她走过去没好气地问。
“想学琴吗?”药谷子牵着她的手带她到琴弦前,不管她喜不喜欢学,自顾自地弹起来,一曲过后,也不管她听懂没,自顾自地说起来,“这把琴,是青桐门历任掌门用梧桐木制成的,积攒了太多青桐门门主的血渍,都能自练成仙了。”
“青桐门的少主是我的好朋友,他告诉过我,琴是青桐门最重要的东西,不轻易给人的,你是怎么得到的呢?”
“我用医术换来的。”药谷子温和一笑,“想学吗?我教你。”
至此以后,她每天都能遇到药谷子,不管她乐不乐意,药谷子都会把她抓到身旁。把她的手脚拴上绳子,逼迫她记各种植物,末了还要她弹上一曲,他听着不满意,她就要继续弹,直到他满意为止,才会放她离开。
也是那段时间,她被迫学了很多东西。
“你跟小言师姑去游山玩水,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方儿,我跟源大哥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们有正事要做。”
“师父说得没错,你们离开深涧兰谷,就不要回来了,我以后都不要见到你们了。”
“小言,怎么办呢?咱们把小魔头得罪了。”
“方儿,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你要是这样,师姑可就生气了,以后都不带你去深谷里抓蝴蝶了。”
那一次的离别,成了永别。他们都不见了,留下一个女儿被人惦记。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份回忆增添光彩呢?柳方方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在无人的夜晚,她哭得一塌糊涂。
“有人吗?”柳方方站起来,朝着苍穹大喊一声,“我在这里。”自问自答,山谷的回应让她笑出声。
那个使用兰魂散的人,定然是参与灭族的人之一。你们放心好了,不管花费多长时间,我一定会揪出伤害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