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房东的手臂穿过知秋身侧,关上了房门。而知秋,在房东贴过来的瞬间抵在门上,恰好和身高足有185公分的房东构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大致可以概括为……壁咚。
“下次如果要咬人,请关起门来。你一个人丢人可以,但不要带上我。”房东垂目盯着瞳孔放大的知秋,再次不吝其毒舌。
就在知秋被房东猝然的举动撩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知秋赶紧趁机滑出房东身前,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接听了电话。
“喂?妈妈!啊……没有啊,不是哭了,是有点着凉了,今天望城下大雨,有点冷……嗯,好好,我知道啦,我穿着长衣长裤呢,也带伞了!嗯,都挺好的,妈我给你说,房东看我一个小姑娘挺不容易的,还给我降了房租呢!公司也挺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纵横,女员工比路灯都少,像我这样阳光善良又可爱的女生肯定是个宝啦,哈哈……”
哼,没一句话是实话。房东轻嗤一声,坐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知秋如何谎报军情。
“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在望城吃得好、睡得好、工作得好,在纵横虽然辛苦点,但薪资高啊,每个月都能攒一笔钱,到时候就能给你和爸买一栋大房子,也能把奶奶送到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了……是啊,我可是夏家的小太阳夏知秋呢!妈,你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哈哈哈……”
纵横?房东眉梢一挑,没想到这个莽夫竟然是纵横的员工。所以,昨天她送外卖只是兼职?为了少交房租或是攒钱?
知秋挂了电话,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其实,在妈妈问她是否哭过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恸哭的泪水了。
所谓母亲,就是那个仅听到你一声“喂”就可以了解你全部情绪的人。
现在,挂了电话,她终于可以静静流一会泪了,在房间的阴暗处。
“喂,你是纵横通信的员工?”房东朝知秋静默的背影发问,“没想到纵横现在的入职门槛这么低呀,虽然纵横只招收985、211高校的毕业生,但也不能有恃无恐地降低录取标准,你……”
蓦地,讽刺戏谑的言辞被知秋阑珊的泪水堵了回去。
他没想到,她一回头,竟是这么脆弱的模样,眼里没有了刚才的戾气,反而充满了忧伤和委屈。她的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唇瓣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而就是这样一副虚弱的面貌,她刚刚竟然还能佯装着笑出声来……
转瞬,他想起了脑海中的一个人,同样苍白到可怕的脸庞,明明虚弱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还努力扯出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
“你……好像病了,”房东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指指客厅正对面的洗手间,说,“客房没有装热水器,你……可以洗个热水澡。”
“谢谢。”知秋轻轻地感谢一声,刚要回房间,却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过身去问房东,“你为什么没有淋雨?”
房东回来的时候没有推着车,手里也没有伞,这么大的雨他是怎么保持清爽地回来的?
“我坐同事的车。”
“哦。”知秋擦干眼泪,点点头,目送房东进了主卧,在他关门的瞬间,叫住他,“哎,我会尽快找好房子搬出去,到时候,这几天的房租和昨天陆谨言垫付给房东太太的钱我一并给你。”说完,转身进了客卧。
轻轻关上门,房东沉思半晌,发给陆谨言一条信息:“谨言,昨天你硬塞给我的那个姑娘是纵横的员工。”
“是么?我就说嘛,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姑娘就觉得她和你有缘!”陆谨言难得神速地回复。
“呵,你倒是很会给自己找说辞!”
“不不,是你的生活太单调乏味了,你看看你的房子,哪有一点家的样子?你身边就缺一个女人,一个不同于钟点阿姨的女人!我这可是在拯救你泥潭似的生活呢,只是方式可能极端了些,哈哈……不要沉迷在过去,看看哥,女人、金钱、工作一样不少,这才叫活着的滋味!”
“去你妹的滋味!”房东笑笑,谨言是他的发小,两人之间向来口无遮拦、毫无底线,“我有种直觉,你迟早有一天要被女人在大街上追着打,玩火自焚。”
“放心,哥身经百战!倒是你,和那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姑娘怎么样了?哦,她叫什么来着?”
夏知秋……房东心里默念。
瞟一眼扔在角落里的T恤,房东上前拎起染灰的衣衫,展开,想了想,将下摆处的一串数字输入手机通讯录。
呵,好久没和人吵架了。夏家小太阳?分明是个小霸王。
第二天一早,知秋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起床洗漱。看来昨天穿湿衣服太久,就算洗了个热水澡,她还是不可抗地感冒了。
知秋打开房门刚要迈步,竟发现脚下静静躺着一张白纸,纸上放着一张门禁卡和一把钥匙。
这是……
捡起白纸,那张纸上潇洒地写着一串手机号码,右下角签着两个字——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