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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意不可绝

紧接着张三丰便在帐中传授演练,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裴定云已经学成。裴定云欢悦之余正要答谢,却听张三丰声音道:“险中大安、逆中大顺。意不可绝,亦不可不绝!”

待得遍寻一周于帐中,却早已不见张三丰踪影。

他连日去往笠山南岸滩涂,听兵士口中听闻倭人“质铁”妖刀昨日在西岙出现,傍晚急急往西岙而去。

行至西岙见水面搜寻的战船已然尽去,忽然记起道衍教他记诵的经文,忖道:存亡万数,焉能尽之全之?是以军争有其所重,有其所舍。

他先往岸边封堠悄悄察看,见一群兵士守备散漫,他既知兵法中“治军之道,严令为先”的道理,又听翁德讲起“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之兵不可动用的道理,探知此一处守军原属崇山侯李新麾下。

寻到倭人刀客现身的西岙岸边,隐约见地上有争夺打斗的足迹,正待悉心查看,忽而听闻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至。

他寻一处躲了,见几个敏捷利落的身影疾奔而来。少顷后面一群人至,竟然浩浩荡荡不下三四十人。

裴定云见走近的众人竟是武当派,为首的正是他华山论剑所见的后柏年。

后柏年先向众人低语几句,紧接着拔出长剑,在岸边施招演示起来。

裴定云虽不知那招法名称,但见后柏年举剑横扫、舒缓中正,进退绵柔、开合有度,不禁暗地里叫一声好。待得后柏年使完,又行到武当派人群后又演了一遍,之后似乎又细细讲述其中奥妙,三四十人人自始至终竟无人作一声响。

裴定云忖道:多半是有人见了倭人刀客招法,后大侠传授剑招以此来作拆解!思量间见众人已然远去。

他正要上前,猛闻的北面一声铳响,紧接着叫喊厮杀,唯恐是倭人来袭,急忙施展轻功循声而去。他自随张三丰习得“梯云纵”以来首次施展,发力之际但觉脚步轻快宛如腾云驾雾一般,他又惊又喜,又行半刻见到北面火光冲天,一群兵士正在取水灭火,不远处一座树林有人影闪没,警觉之余,纵身跟了上去。

他入林追了不久,便见一人满身血迹倒毙路旁。上前细瞧,见这人衣衫竟是九华山门徒。他知牧文平与苏藜儿赴九华山完结婚事,此刻见到九华山之人毙命,总觉心惊肉跳。

他查看此人伤势,见致命的是胸前一处刀伤,忖道:难道众人正追击倭人刀客?

匆忙向前疾赶,远远见到数人身影极是熟悉。待见瞧清,居然正是齐琳、牧文平与苏藜儿。另外还有九华山一名四十岁上下的蓝衣女子和十余名年轻弟子。

裴定云叫道:“师兄、师姐!”

齐琳、牧文平、苏藜儿三人将他认出,惊道:“裴师弟,你怎的身在此处?!”

裴定云将际遇约略说了,却听牧文平道:“这位是恩师,以及九华山师兄弟们!”

裴定云见那蓝衣女子威仪有嘉,向了四人及身后众弟子言道:“倭匪尚未逃远,咱们四下里仔细寻寻!贼子手段狠毒,大家务当小心!”

裴定云见苏藜儿偎在牧文平身旁,半刻也舍不得离开,却只作视而不见。齐琳道:“裴师弟此刻身在卫城中山候麾下,还请帮忙找寻师叔下落!”

裴定云一惊,道:“师叔她怎么了?”

不及齐琳答话,却听一名九华山弟子叫道:“倭匪‘水蜘蛛’在这里!”

碧何玉上前见到七个丢在杂草中浮囊,道:“倭匪丢了‘水蜘蛛’,显是走陆路而逃。此番绝不能叫其离去这般容易!随我追!”

众人沿着林中路径搜寻开来。

裴定云跟在齐琳身后,见到林中一处杂草掩盖处有一条密道,众人围靠上来,牧文平道:“师父,倭匪循此道逃走,追击恐有危险!”

一名九华山弟子道:“牧师兄,若不追击,伍师兄的仇咱们找谁去报?!让我第一个进去!”

碧何玉道:“不错!追击倭匪凶险难避,让为师前面打头!”

众弟子争相为先,却叫牧文平、苏藜儿无言以对。

碧何玉进入之前,早有一名九华山弟子抢先钻进去。众人一一行入密道之中,见其中道路四通八达,追击却非凭一时之勇当即可成。

齐琳悄声向了裴定云道:“倭人曾有以‘金波旬花’伤人的意图,切务小心!”

裴定云应了,追击中见岔道越来越多。众人未免行途走错,每遇一岔道皆分作几拨,后来至一处转角,裴定云转来转去竟然只剩自己。

他惊惧警觉,见到墙面仿若有一道暗格,伸手推时竟然从密道走了出来。身后墙面关闭,他置身仍在林中,绕来转去寻到一条道路,其时夜深,他见朔月低沉,前行一里见到路面有滴落尚未凝结的血迹。

他且行且住,一路四下搜寻,终不见半个人影,正待松懈间猛闻路旁一人倒地呻吟。

他渐渐走近,瞧清这人面貌时更是惊立当场。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道胸。裴定云见他身中数刀,口中鲜血直涌,急忙上前要帮他包住伤口,道胸一把将他推开,大叫道:“莫要过来!我身上……有‘金波旬花’……剧毒!裴兄弟……你……你是裴兄弟么?!”

裴定云点点头,泪水不觉已夺眶而下。他见道胸右膊尽黑,身前刀口也俱是致命之伤,自知其难有活命之机。

蹲下来靠在道胸身边,道:“‘金波旬花’于我无伤,道胸师父……”一句话气结,竟然说不下去。

道胸呆呆瞧他半晌,一把捉住他手掌,从怀中掏出一个丝布包裹的物事,强打精神道:“这个……收好……”

深深吸了几口气,念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圆得智慧,即离生死……安趋涅槃……是为离相……”

裴定云觉他掌心渐渐冰冷,抱住他身子道:“道胸师父,莫要睡去!”

道胸忽然面露笑意,竭力言道:“九华山……地藏菩萨像后绢图……万不可落入贼人……”

裴定云只觉道胸身子软倒,躯体渐自冰冷,终于按捺不住放声痛哭。

他哭了良久才想起在路旁挖一处墓穴将道胸葬了。将丝布包裹的物事打开瞧时,惊叫一声:“八面神镣!”

他于林中转了许久也不见密道入口,只得寻路而出去往峰堠所在。

来至峰堠更是悲怒到了极点。原来峰堠兵士尽数中刀而亡。

裴定云将“八面神镣”在封堠之外埋了,忖道:这帮倭人行事如此阴狠,只恐师兄师姐以及碧掌门一行又遭逢凶险。

他既知自己现下是众人里唯一不惧“金波旬花”剧毒之人,追击倭人自然义不容辞。

他行回林中找寻密道所在,见到林中道路旁又有数名九华山弟子毙命。一路悲愤寻去,终在沿江岸处找到众人身影。

裴定云见到齐琳、牧文平、苏藜儿三人正围攻一名倭人刀客,碧何玉与其余九华山弟子则围攻另两名倭人刀客。

那三名倭人刀客以一敌众,招法极是迅捷,更加兵刃之利,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裴定云见齐琳、牧文平、苏藜儿三人剑法相互协助,施展“玉女素心剑法”要义,碧何玉带九华山之众则是以剑阵围困。如此两面以长攻短,方才抵消倭人兵器之利。

裴定云自知无从插手,只是留心倭人举动,忽闻三名倭人“呜呜”叫了几声,眼睛不住望向江面。

裴定云初未在意,少顷见到江面似乎一条战船疾驶而来。

战船驶近,裴定云还道是汤和手下的巡视舟师,待船靠岸,被剑阵围困的两名倭人忽然发力向船只停靠之处冲去,裴定云瞧清之际,原来战船上又下来四名倭人刀客,那战船竟是被四人劫持。

七人各持利刃,形势登时力转。齐琳等与碧何玉连同十几名弟子,竟在利刃攻袭之下难得自保。

裴定云也无暇顾及他人,只向了齐琳、牧文平、苏藜儿所在叫道:“师兄师姐快逃!”

眼见三人被三名倭人围攻,顷刻间已然数逢险象。齐琳一招不慎,腰间中了倭人一刀。

裴定云大惊,伸掌向倭人击去。只是倭人刀刃锋利无比,他连攻数掌尽皆近身不得。

苏藜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手上一软,长剑被一名倭人削断。

牧文平伸剑去护,右腿也被倭人刺中。

一名倭人伸手已将苏藜儿擒住。裴定云大喝一声,使一招“拨草寻蛇”,伸手便去夺倭人手中长刀。

这一招大出那倭人所料,况那倭人擒住苏藜儿之际刀刃反转,竟被裴定云握住刀柄一把生生夺了过去。

那倭人“呜呜”乱叫,另六名倭人舍了众人也向这边围来。

苏藜儿扶住齐琳、牧文平,二人伤口血流不止。

七名倭人将裴定云团团围住,六柄长刀齐齐指向其胸前。裴定云握刀在手,见刀身上刻有“村正”二字,忖道:这七柄长刀出自东瀛四岛名匠,我今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师兄师姐,将这长刀一并毁去!

六名倭人围聚一旁却不出手,裴定云举刀立了半晌,忖道:倭人何故不上前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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