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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碧落神掌

澹台泠惊异之余反应极快,双手真气注满,四柄利刃已在他驱使之下飞去截戒尺来路。众人只闻一阵“叮叮咚咚”清脆声响,恰似推到了一排架子上的银器风铃。只是放眼瞧时,那黑衣壮汉的戒尺反倒将澹台泠的四柄长剑围住牢牢钉在地上,剑锋入土足有三寸有余。

黑衣壮汉大叫一声,钉入地下的数十枚条铁戒尺又似升了翅膀一般拔离地面飞悬空中,他双掌风起,一道真气流过,数十条戒尺便如丝线垂住一般吊在空中,围在他周遭身侧。

道胸低叫一声:“‘碧落掌’!”

张无忌从未听闻这套掌法,问道:“那是什么招式?”

道胸道:“‘碧落掌’,又称‘碧落神掌’,是当年三清观观主谢长勺创制的一套独门掌法,据说练成者真气沛然之至,其修炼法门系《琅玕经》诀要。”

澹台泠见到黑衣壮汉招法,竟然皇然失措。方自二人驱长剑与玄铁戒尺对战,澹台泠显是落了下风,只是他碍于颜面,不愿重新驱动长剑,只呆呆立于场中,半晌不语。

他身后众侍女从未见其惶惶若此,奉茶侍女轻轻叫道:“公子!”澹台泠一怔,却似如梦初醒。

黑衣壮汉“哈哈”笑道:“御剑成招!此技亦非你一人独有!谢某随行到此,也算不枉登顶一遭!”笑声中除了先前不屑,更加多了几分得意。

人群立时嘁嘁喳喳,议论不已。

但闻慧通低低颂一句“阿弥陀佛”佛号,屈身缓缓从座中站起。他这一声虽听上去全无力气,但是在那黑衣壮汉的洪亮笑声之中,却是人人又觉清清楚楚。

张无忌忖道:这慧通方丈的易筋经功夫已臻炉火化镜,收发之际竟得全无痕迹!

只听慧通缓缓道:“施主临场搅阵,实属不该。方自列位献技心切,招法固然奇佳;然澹台公子身系东道,贫僧受邀愧座于此,于情于理都须言说几句:我辈立身江湖,崇于勇武、慢于礼节,场下英雄如施主、欧阳少侠、姜女侠三人者,既身怀绝技,则必不演不快,兹乃常理。只是‘论剑’之场非比他处,纵然我艺冠群豪,后辈不知情者也只当我是争强斗狠、鲁莽穷力之徒,是以比试礼节始终不可轻弃!”

这番话语说得有理有节,三人无言以对。

杜江陵起身,向了慧通一揖,才又面向场中众人道:“推演招式,也有先来后到,若众英雄都像几位般强行闯入,此番论剑一行,可还有规矩么?!”

欧阳启道:“慧通大师、杜掌门见过!方自开场,澹台公子号称‘从容论剑,不宥俗规’,我等既将论剑奉为武林盛事,自然争先恐后演招,否则今夜华山藏龙卧虎,自己的一招半式岂有施展之时?!”

史红石亦站起身,道:“欧阳公子无非要见个高下,亮招吧!”一个纵身,竟然跃到欧阳启身前六七尺处。

众人一惊。欧阳启也是始料未及,不由持扇后退了一步。眼见史红石一双肉掌,不使兵器,忖道:方才我激她言语不能断高下,现在是秋后算账来了!

他适才原本想施展白驼山派秘传的“通天彻地”,岂知黑衣壮汉突然现身,击败澹台泠的那招“碧落茫茫”比其欲施展者精妙了不下十倍,现下临阵,更加惴惴发慌。

那黑衣壮汉抢先哼了一声,向了史红石道:“谢某至此,是闻见御剑公子剑法了得,想来觅一敌手,想不到……”他揶揄不语,自然是说澹台泠徒具虚名。

巴崇彦、宓友歆、赫良臣、东韫济立在场外,又是苦笑,又是惊异。苦笑的是先前澹台泠耍尽威风,如今折了颜面;惊异的是今夜至此,见到这诸般招式、诸派高手,真觉自己如井底之蛙。

史红石道:“阁下招法,着实了得!只是阁下遮掩面目,隐埋姓名,想必是一位遁世的高手前辈了!否则当着少林慧通方丈,怎能作藏头露尾之举?!”

黑衣壮汉道:“我是高手前辈也罢,低手后辈也罢,只不过听了论剑消息,在此会一会诸位!想不到我躲躲藏藏苦练十七年的这身功夫,竟当真已是无敌于天下!哈哈!哈哈!”他仰天又是数声大笑,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竟震得山顶的松树之上松针“扑簌簌”散落下来。

杜江陵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条长棍,提棍入场,向了黑衣壮汉道:“杜某不才,领教阁下无敌天下的功夫!”

杜江陵之龙虎棍派,起自北宋少林妙兴大师俗家弟子中的一脉旁支,所谓“白虎为熬枢,青龙与之俱,举东以合西,魂魄自相拘。上弦兑数八,下弦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此棍法在少林天龙棍的基础之上经数代传承,融合杖法、杵法、铣法中大开大阖的招式缩炼而成,当真无愧“龙腾虎掷、各有所奇”之赞誉。招中所含刚猛劲力如椽如虎,可谓“披挂胜大刀、震荡赛铜锤、点头若长枪”,聚集诸般兵器妙处,极显长棍“兵器之王”气势。杜江陵为龙虎棍派掌门之际,龙虎棍派威名远扬,早已盖过了峨嵋、崆峒、华山等门派。

黑衣壮汉一见杜江陵架势,也是一愣。回转身来,向着他道:“这位上座之宾,不知怎样称呼?”

杜江陵笑道:“你无名,我亦无名。今夜咱们无名对无名,场中胜负,也不需要名号来分!”

黑衣壮汉双目微眯,露出一股杀意。长袍一卷,呼啦一道劲力直直向了杜江陵击来。

杜逢妤悄声道:“师叔!这人内力好深!”

杨璩道:“莫作声!场上对阵的是你本家。”

杜逢妤吐舌搬个鬼脸。却见杜江陵棍身一转,舞动棍梢一拨一点。众人只闻“嗖”的一声哨响,黑衣壮汉袭来的力道早被他棍梢化去无影无踪。黑衣壮汉一怔,众人暗叹不已。

黑衣壮汉双手挥出,只作迎战澹台泠之际全力施为的架式。杜江陵长棍递出,风声尖利,一招“天际流星”直取黑衣壮汉眉心。

黑衣壮汉见这招迅捷无比,被击中则有脑浆迸裂之厄,急忙屈身去躲,但长棍倏忽,招法连贯,连点连戳却教他无机可乘。黑衣壮汉双手一抖,左右各多了一柄铁戒尺,挥动铁戒尺招架。

杜江陵招法变换,先扫他下盘、继而以棍封住他身前上中二路。黑衣壮汉不意杜江陵招法如此浑然,一招落入下风竟然完全再无还手之力,为躲棍势他只得辗转腾挪、前突后跃。

又斗了三四个回合,黑衣壮汉始终被杜江陵一条长棍缠住身影。突然他双手发力,将手中铁戒尺朝杜江陵脸上打去,杜江陵长棍微抖,早已有所防备,顺势反拨将飞来的两条铁戒尺原路打回。黑衣壮汉手中急急又排出两条戒尺,先是格挡飞尺,继而招架长棍,模样甚是狼狈。

众人见他先前击败澹台泠之时,既占兵器之优,又得功法上克敌机先之妙,此刻杜江陵长棍面前,竟是无一处不受制,无一时不现落败之相。方自他施展“碧落掌”掌法,戒尺发出从心所至,叫人觉天下也再无胜其半筹的兵器,此刻逢杜江陵长棍驱迫,不但招法威力全无,兵器也只能施展格挡防御路数。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眼见杜江陵长棍风声尖劲,招法凌绝,他以戒尺全力招架,脚下也只是不住倒退,少顷便被逼到山顶崖边。

澹台泠立于一旁,忖:我道御剑成招是当世绝技,不意这人修为却在我上!此刻杜掌门以棍袭他,他招法无半分用武之地,那究竟是何道理?!

张无忌见杜江陵长棍招法连贯威猛、毫无破绽,宛若凤舞龙飞、流水行云,忖道:这棍法如此纯熟老道,倘我与其对阵,可有应对破解之策?

不及想间,那黑衣壮汉已被杜江陵逼得后退一步,半只脚掌已然悬在崖边之外。只听他长叹一声,垂了双手,两把戒尺“镗啷”抛在地上,闭目不语。杜江陵一条长棍顶在他胸前,阵势如虹。

二人矗立良久,崖边山风劲烈,山顶静谧,众人一时皆惊得呆了。

两人袍角猎猎作响,杜江陵长棍一收,道:“承让!”

众人如梦方醒,欢呼惊叫声一片。

黑衣壮汉得了罅隙,一个纵身竟往崖下跃去。

杜江陵不及阻拦,那壮汉坠崖而下。他俯身探头瞧时,见崖间十余丈处原有一块凸出山脊的巨石,远见那壮汉身影跌落巨石之上,听其低啸一声,身子借势就地一滚,已窜上崖间栈道,身法极快,少顷即寻不见踪影。

澹台泠向杜江陵揖道:“掌门神技,小生受教!”山顶呼叫声依旧不绝。

杜江陵道:“公子不必太谦!所谓‘椽木之始不及薇草,艳阳之初莫如萤光’,公子御剑之技,乃如今武林一大奇功,光大发扬,不在一朝一夕;须知功法所成者千淘万漉,此一时之成败何足道哉?!”不及旁人赞叹,又道:“现下决疑无法,唯有籍公子前日里展示的‘廿离剑阵’以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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