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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余音落月

佛门修行,求的是明心见性得开慧眼,修为自持而至光明。所谓“转照”,本是佛教开示教法三层境界的第二层。第一层证悟之初,谓之“初照”,所谓“以无碍智慧光明照诸大菩萨”;其上为“转照”,谓“佛光正照,开示般若性空”;最上层为“还照”,谓“摄末归本,开示圆满”。“转照光明”寓意“正照转凡”,是转凡入圣之意。

闻倭人“啊”、“唉呀”数声痛叫,落地之后双目尽瞎。裴定云迈向阵侧,正待趁势击杀倭人,却见倭人每人手中燃起一道火折,遥遥举了站定不前。

一名村民惊呼道:“不好!是‘廿卆香’!”见他急急捂住口鼻,裴定云心中暗叫:那是什么毒物?!

众人背后山岩之上有人长啸一声,轰然道:“贼寇寻死,安敢如此猖狂?!”不待转头看清,便听“铮”的一声琴响。裴定云回首瞧时,竟是方才斗少林、丐帮两派得那名老者。倭人惊诧之下,便要将另一手中一些薄纸状的物事引燃。那老者不容其得手,身形一晃盘膝托琴,“叮咚咚”琴声大起。

众人瞧那老者以琴发招,手法极快,一道道真气宛如利剑,“倏倏”从岩上呼啸而至,倭人躲避不及,被中者登时应声而倒。

倭人不及燃放“廿卆香”,抱头奔窜乱作一团,墙下小船上却远远传出“呜呜”的号角,余人尽皆翻墙跳入江中。

老者掖琴起身,朗声道:“犯境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但听江面之上杀声大作,原来恰逢援军大船赶至,兵士们正引弓射杀跳落江面的倭人。

众人从垛口望去,见倭人兵败舟沉,狼狈已极。一名村民道:“倘有船在,定将倭贼撵杀至江际天边!”旁边数人将滚木朝江中投去,不住唾骂。

一名丐帮弟子回转身来,仰首老者抱拳道:“不打不相识!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丐帮弟子道:“丐帮徐大穆谢阁下援救之恩!”

老者摆手道:“言谢倒是不必!老朽今日本想赢了少林、丐帮两大阵法之后,与人在临江崖头比剑,所约之人爽信未达,闲散之中诛杀倭人,援救原非本意!”

话音未落,听身后危崖上有人道:“万老九,你说哪个爽信未达?”

众人闻语抬首去望,说话者是崖顶一名青衣人。

老者双足一顿,跃上崖顶,笑道:“班老头,我就怕你不来!”

青衣人道:“我只因这帮倭贼耽搁了半刻。你却背地里乱言?!”

众人所在墙垛与崖头相距数十丈,二人言语尚自能听清。

老者道:“倭贼怎生耽搁于你?”

青衣人笑道:“非我一人之功。”回身叫道,“何义士请现身!”

另有一人从他身边不远处走出崖顶。裴定云抬头瞧时,竟是何跛。

青衣人一指下面,道:“山下众人感恩于你,却不知我与何义士方自居功甚伟!”

老者笑道:“你二人居何功?讲来听听!”

青衣人道:“墙垛之上争斗正酣,岂有人知倭贼登墙为虚、炸墙为实。方自墙头自顾争斗,必不知倭贼有意拖延,待至援兵登墙而上,一群贼倭跳江之后将墙炸毁,岂非一蹴而就、一本万利之事?!”

众人听他话语虽然轻巧,其中阴狠图谋,始终叫人惊骇。

老者上前道:“班老头怎知倭贼意图?”

青衣人笑道:“难道欺诓于你不成?下去到墙角一看!”

说着由崖顶飘落,转而迈步往墙下而去。老者与何跛亦从崖上跃下。

众人见三人轻功了得,疑惑间默默随其踱下墙来,裴定云跟在最后,自不便上前与何跛相认,他见何跛站得离少林派之人甚远,仍是不知他曾入少林寺盗剑一事。

来至江边,见载兵士的大船甩锚靠岸,船上下来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都统,向少林、丐帮两派之人抱拳招呼。江面有跳落的倭人被兵士们捉住,拒不上岸自绝而亡。

那都统向当头的少林、丐帮弟子道:“众位师父抗倭有功,范某代侯爷及临村之人谢过!”

当头的少林弟子道:“都统怎生称呼?”

那人答:“安陆侯旗下兵马副范以诚幸遇诸位英雄!”

少林弟子还礼道:“范兵马副言重!少林派少室庵四代弟子庄昕有幸得见!”

范以诚道:“诸位英雄即时将要离去么?”

庄昕道:“今随这位前辈,看一下墙角情势。”

身畔一名丐帮弟子道:“范兵马副承见!丐帮六安分舵徐大穆拜上!”一指最前方三人,道,“若非这三位义士化解危机,我等性命皆自堪忧,哪里称得上抗倭有功?”

范以诚听他话语,甚是疑惑,见众人急于行至墙角,不便多问。

临江渐近,忽闻青衣人指向江面,道:“我与何义士之功便在于此!”

众人上前瞧时,大吃一惊。

原来墙角临岩江水中浸有几十个宽逾四尺的大坛,一道又粗又长的引线被江水湿透,犹自悬在柞木之上。

范以诚亦自大惊,失声道:“这些莫非是……”

徐大穆道:“是贼倭本欲炸毁城墙的火药!”

众人见了大坛,早在窃窃私语,此时对这青衣人与何跛更是敬重有嘉。

范以诚道:“这位英雄可是‘清萍剑’班商客班掌门?!”

抱琴老者笑道:“范兵马副好眼力!”

众人闻听“班商客”三字,“哄”然一声。却听范以诚又惊呼道:“你是……‘余音落月’万籁清万九侠?!”

抱琴老者大笑道:“什么‘余音落月’、九侠不九侠,老朽正是万籁清!”

裴定云忖道:少林、丐帮两派弟子无人识此二人,这范以诚一眼认出,着实眼力不凡。

范以诚道:“今日有幸得遇两位大家,且受末将一拜!”

万籁清笑道:“范兵马副何以行此大礼?!”右掌一摆,一股柔劲的力道已将他向前弯下的身子托起。

范以诚忖道:此人武功当真名不虚传!站定抱拳道:“侯爷若知我撞见二位大家,说什么也必定邀请一见。今日末将代侯爷相求,劳烦二位随船往十里桥一行!”

裴定云忖道:方才听他自称安陆侯麾下,却不知是怎样人物?

万籁清见班商客不做言语,道:“安陆侯坐守此处,沿江村众无不感德,拜会当然是要去的!”

班商客依旧不语。

范以诚道:“班掌门倘使不便,末将自不敢求,只是……”

班商客道:“只是什么?”

范以诚将身子向前两步,压低声音道:“班掌门可曾听闻过《神照经》么?”

这一句话语声音极低,班商客却身子微微一颤,诧异道:“你说什么?!”

三人站立片刻,班商客终于道:“我随你一行!”

范以诚欢悦之至,转身抱拳于众人道:“众位英雄有谁欲一同前往?”

话音未落,猛听江水中“涳通”一声巨响,一股巨浪裹着一个黝黑颀长的庞然大物冲天而起。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癞头银睛鲑’!”

裴定云身侧一名村民跪倒,口中不住道:“战事惊扰了江神!惊扰了江神……”

众人抬首望去,见那庞然大物出水之处潮浪掀涌、波涛四溅,兵士所在的大船被颠簸得几欲倾倒。那怪物一个转身回落水中,江面震荡更加汹涌,沿岸之上江水漫溢,将众人靴履衣衫打湿大半。

余人惊魂未定,村民们却尽皆伏倒,跪在地上只顾叩头。范以诚惊道:“素问六安水域有‘江神’之说,当真竟非虚言!”

徐大穆望一眼大船甲板,见船身犹自随着江涛左右摇摆,道:“何等巨物,得以翻江倒海?!”

万籁清道:“一年前我村中同辈十余人乘一条渔船沿江夜行,当夜本是风平浪静、微波不起,行至西河口时忽然骤起一道高约几十丈的巨浪,险些船毁人亡!村人但以为江神作怪,沿江拜祭半月有余,后遇一位袁相士,道江中所居乃是一条‘癞头银睛鲑’,生于江中已不下百年。”

何跛道:“可是袁珙袁相士?!”

万籁清道:“正是!义士怎知?”

何跛道:“袁相士此时正在村上!”

众人更加惊讶。

范以诚道:“今日虽遭倭贼战事,得见诸位大家真颜,也是平生幸事!下官随侯爷镇守沿江水面半年有余,不知这江中有此一条‘癞头银睛鲑’,倘非亲见,实难相信。袁相士‘神卜’之名如雷贯耳,今既得逢,若不一往拜会,定当终身抱憾。”

余人仰慕袁珙名号者不在少数,一起拥了何跛在前面引路,随往万家冲。

万籁清只向班商客道:“比剑之约,你须不得抵赖!”

班商客笑道:“只有你将胜负瞧得重!”

众人听其话语,忖道:这万籁清“无形七弦剑”已可谓神技,难道这“清萍剑派”掌门的剑法竟比他还要高明?!

众人熙熙攘攘行了数里,何跛道:“便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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