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安忆苦将工作安排好后就提前离开了公司,打车前往她提前约好的一家私人心理诊疗所。到达目的附近后,安忆苦踱步走向前面那幢通体玻璃围成的西式洋房,她很好奇这家诊疗所的老板是怎么想的,居然将办公地点开在了墓园旁边。难怪早上预约,下午就能安排会诊,估计这种地方很少会有人过来。
“你好,我姓安,早上跟你们电话预约过的。”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安忆苦小姐是吧,我们已经帮您安排好了,请您直接上二楼左拐,走廊尽头那间诊室就是。”
“谢谢~”面对工作人员无比灿烂的笑脸,安忆苦不禁有些害怕,不会进了家黑店吧。踌躇再三,还是按照指定的方向朝楼梯口走去,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身上,暖暖的,亦如这家诊疗所的名称一样,光明美盛的样子。走到走廊尽头,房门是开着的,办公室正中间站着一位男士,看不出年龄,一头酒红色自然卷的短发配上一双亮晶晶的、如夏黑一般漆黑的眼睛,显得非常年轻、活泼、还有单纯,是的,单纯,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就好像看着咿呀学语的孩童的眼睛一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安忆苦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片刻后,对方先开口道:“你好,我叫韡流景,是你的主治医生。”
“流景曜之韡韡的韡流景?”
“是的”
“帮你起名的人肯定很宠爱你。”
“可以这么说,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边说边引着安忆苦走到一张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而他自己则坐在了另一张蓝色的真皮沙发上。见安忆苦疑惑地看着他,于是解释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所以在我懂事前只有乳名。”
安忆苦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孤儿,对他的戒心更少了,“我也是孤儿,我的名字是孤儿院的妈妈取的。不过在懂事前大家也都是叫我的乳名——甜甜。”
“哦?跟我的倒是很押韵,我的乳名叫——咔咔,甜甜、咔咔,怎么听着觉得像宠物的名字。”
“总好过叫狗蛋、二丫吧。”
“哈哈~”韡流景笑了,他的笑声很好听,笑起来也很好看,安忆苦觉得单从外表看他很适合做这一行。
“跟你聊天很舒服,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韡流景微笑着看着安忆苦,“下面我们来聊聊你吧,听我的助理说你最近经常会出现一些幻觉,甚至做出过一些自残的事情。”
安忆苦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不是我做的。我是说,当时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好像根本就不是我的,我被推到了另一个空间,能看到听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却不能控制。”
韡流景紧紧盯着她说:“我想我能够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人们伤害自己的原因很多,但大部分是跟内心的痛苦有关。伤害自己,是发泄痛苦或者展现痛苦的一种方式。你也许是压抑了一些痛苦的事情,在碰触到某个点时突然爆发了出来。”
安忆苦听着韡流景的分析,没有答腔。低下头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往事犹如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地纷纷冲了出来:从有记忆开始,因孤单害怕而放声大哭的,因有了朋友而开心的笑的,因被欺骗而愤怒、困惑的,这所有的过往就像一群放学等候搭乘公交车在公路上闹事的顽童,他们纷纷拿起手中喝完的饮料瓶,朝那一辆刚开走的安忆苦牌公交车扔过去,安忆苦左躲右闪,开着公交车避开旁边的车辆在公路上蛇行前进着,她想把那些叫做“记忆”的孩童通通舍弃,离她越远越好,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们。
韡流景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放了一段柔和的音乐,任由安忆苦的思绪徜徉,直到一曲完,他见差不多了,用遥控器关掉音乐,调整了坐姿,“或者你愿意与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安忆苦抬起头,迷茫的看着韡流景,“我的过去?”片刻,眼神终于能够聚焦后,安忆苦端起茶几上的柠檬水呡了一口,“被抛弃、孤儿院的生活、一段不美好的恋爱,没有大悲大喜,只是简单的生活。”
“你好像对被抛弃很在意?”
“是的,我很在意。正因为在意,当有了相亲的家人、相交的朋友、相爱的爱人时,我才会更加在乎他们,也就更在意背叛,而命运往往喜欢与人们开玩笑,越在意的越容易失去,于是我失去了相交的朋友、相爱的爱人。不过命运也是善待我的,给我开启了另一扇窗,如今我有了新的朋友、爱人。我觉得这些是大多都市人都会经历的人生过程,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这种事而心理扭曲到自残?”
韡流景用他那双纯净的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黑眼睛看着安忆苦,安忆苦努力躲避着,眼神闪烁着,你追我躲了几分钟后,韡流景略带失望的说:“安忆苦,你不诚实。”
见安忆苦想要开口反驳,用手势阻止后继续说道:“既然你来到这里就要选择相信我,敞开心扉,当然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的职业操守,绝对不会将你就诊期间所说所为透露给除你我之外第三个人。”
“这么说,你已经确诊我的确有心理甚至是精神毛病,所以才会自残的?”
韡流景摇摇头,“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你在逃避、压抑着一些事情。而我的职责就是帮你开解、疏通。”
安忆苦沉思片刻,“好吧,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我来这里的事情暂时保密,咱们以后一周见两次,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如果有突发事件,你也可以随时与我联系,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说着递给安忆苦一张玫瑰金色的名片。
两个小时的面谈很快便结束了,韡流景将安忆苦送到楼下诊所大门口,临别时,他宽慰道:“以前怎么生活现在还是怎么生活,随性一些,平时多参加一些户外活动。”
安忆苦点头道谢后朝墓园走去,一路上她始终垂着头,让远处一直观察着她的韡流景完全无法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唤住她问道:“安小姐是要去墓园祭拜?”
安忆苦转身微笑着摇头,反问道:“韡医生知道蝴蝶为什么飞不过沧海吗?”不等韡流景回答,她继续说道:“韡医生不必多送,很高兴认识你。”说着继续朝墓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