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的病房里。
单薄的纱帘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着,投下了一片黯淡的光。
年轻的护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看着少年依然背着光坐在那里,隐隐约约的光线将他精致的轮廓衬托得有些失真。
似乎她每次进来,他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低垂着头,额间柔软的发丝微微挡住他一双干净深邃的眼睛,如雕像般一动不动,静静地守着病床上的人。
护士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心里忽地划过了一抹羡慕。
犹豫了许久,还是小声的劝说道。
“顾少爷,病人还处于昏迷当中,不如您先休息一下。”
房间里依然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声响,只有外面传来细微的风声。
过了许久后。
顾迟才缓缓抬起了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声音低沉而安静,极其简易地说出了两个字。
“不用。”
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就好。
……
昨日的那一幕,至今还一直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深沉的夜色里,安瞳挣脱了他的怀抱。
奋不顾身地扑在了那个满身鲜血的少年身上,下一刻,同样的鲜血染红了她白皙精致的小脸……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
被那一幕生生地刺痛了眼睛。
顾迟微微俯下头,看着昏睡中的安瞳虚弱安静的睡颜,在黑夜中,他漆黑的眼眸里再次泛起了一片淡淡的雾,完全的将他的心思隐藏了起来。
***
另一间病房里。
伊赫难受地皱紧了眉头,他睡得并不安定。
脑海里不断交织着不同的画面,女孩温暖的笑脸转化成苏恬脸上温柔美好的笑容,她追在他的身后,一声声清脆地喊着他的名字。
“阿木……阿木!”
“我把麦芽糖分你一半,你就要喜欢我哦好不好啊——”
……
可是下一秒。
女孩的脸,竟然又转化成了安瞳那张满脸鲜血的脸。
她倒在了他的身上,目光澄净盯着他,用他听不懂的悲戚和绝望,缓缓地说道。
“阿木,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了……
伊赫醒过来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得可怕,刚才梦中的一幕幕画面,让他觉得脑袋沉重得快要炸开了般。
幼时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努力地想去回忆什么。
可是,发现他居然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为什么……会这样。
……
伊赫紧紧地皱着眉,抬头一看白色的天花板,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他勉强地支撑起身体,发现身上被缠了厚厚的白色绷带。
他随手拔掉了针头,想要下床。
“伤成这样,你还想去哪里?是不是真的连命都不想要了。”
一把异常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即使他不回头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是他那个名义上所谓的……父亲。
伊正棠沉着一张脸,语气严肃地训斥道。
“我平日里就跟你说过,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可是你屡次不改。”
他似乎真的动了怒,眉宇间弥漫着一股散不开的阴郁,五官呈现出冷峻的线条,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掌控生死大权,让人不寒而栗的黑帮帮主。
“不过是贱命一条,让伊堂主白担心了——”
伊赫的声音凉薄得没有任何的温度,他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似乎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恨这个父亲。
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伊正棠知道他这是在激怒自己,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尽力压抑着缓缓上升的怒火,维持着往常的冷漠。
随后,才缓缓地沉声道。
“阿赫,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不要再让我失望?”
失望——
呵,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真是讽刺啊。
伊赫的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盯着冰冷的地面,一双幽深的瞳孔慢慢地失去了聚焦。
声音低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你执意把我接回伊家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要失望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