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自古以来矗立在东江之滨,而浮山原本是蓬莱一座仙岛,尧舜时期遭逢大洪水,于海上浮冲至罗山之旁,便形成了现在远赴盛名的罗浮山。
罗浮山常年云雾缭绕,云蒸霞蔚。山峰纵横交错,飞瀑流泉,岩石嶙峋。
曾有无数文人墨客来此吟诗刻画,道教人物炼丹修行,佛宗于山上建庙禅唱,诵经念佛,留有诸般神秘。
原本是一片祥和之地,而如今却有血雾弥漫。
山间一座数人高的小山峰上,花海摇曳,芬芳袭人。峰下有一片巨大的野草平地,一名妙龄女子正盘坐在草地间青石之上,背靠岩石峰壁,一身青衣,飘然若仙。
女子双腿之上横放着梧桐古琴,芊芊玉手轻抚间,如山泉滴落,叮咚作响,又如大江奔腾,气势如洪。琴音时急时缓,时高时低,却完美衔和,宛若仙曲。
身前不远处一名年轻男子白袍套身,腰间悬挂白玉酒葫芦,手持青锋长剑,随着琴音而舞动,身若翩鸿,矫若游龙。衣袖之间不时有金光闪烁,寒芒飙射。
前方十几米处,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眉心被洞穿,倒在血泊之中,脸上犹有不甘之色。身后还有数百人手持森寒兵器,虎视眈眈。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白袍男子舞剑行动间,地上青草却未曾有被践踏的痕迹……
很多人都心中震动,此人暗器之术当真登峰造极。片刻工夫竟然杀死了数十名高手,当真可怕。
似乎剑已舞完,白袍男子仗剑而立,解下腰间酒葫芦,拔开塞子饮了一口。面朝女子,含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声音中满是温柔与赞叹,眼神之中却蕴含着丝丝落寞。
“公子,你舞的剑也是越来越优雅从容,萧然洒脱了。”女子手已停,琴已止,眉目如画,巧笑焉然,鲜花都仿佛失色了。却无人注意她眼神中的哀伤与自责。
两人谈笑风生,相敬若宾,竟无视周围数百名高手,从容不迫。众人尽都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一时间却没有人出手,皆因地上尸体过于触目,鲜血有些惊心,一时间不敢造次。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魔头,为前辈和兄弟们报仇。”人群中有人叫嚣。
有人再次添油加火:“杀了他,夺得至尊玉。”
“对,杀了他,报仇………夺得至尊玉……”众人被激起了仇恨的火焰,还有贪婪的欲望。足足有上百人往前掠出,气势汹汹,杀气弥漫,欲要诛杀此人。
男子将剑插入草地之中,左手负于身后,袖袍微微摆动,有寒光射出,连绵不绝又精准无比,身后瞬间又倒下了很多人,眉心处血流汩汩。
右手提起酒葫芦,仰天喝了一口,又有暗器飙出,“嗤嗤”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众人都觉得有些毛骨发寒,此人袖中暗器一出,防不胜防,很是忌惮,却又似乎被激出了血性,数十人又加入到队伍当中,悍不畏死。
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白袍男子从容不迫,望着绝代佳人,朗声笑道:“洛溪,替我抚曲琴,助助兴。”
青衣女子微微笑了笑,点头回应,只是眼神之中闪过浓浓的痛苦之色。她多么希望一直这样,她抚琴,他舞剑,缱绻终身,直到天老,可是一切都将失去么?是宿命的终结还是命运的安排?
玉手葱指抚上琴弦,却是感到丝丝冰凉,似乎将心都冷透了。
“铿…”琴声响起,仿佛利剑出鞘,战场开启。
白袍男子转过身形面向众人,左手扯住白袍一撕,顿时漫天布屑飞舞,露出金色的内甲,几乎覆盖周身,熠熠生辉。宛若金甲战神,降临人间,威风凌凌。
然而他却依旧拿着那只酒葫芦,缓缓的品饮,还啧啧称赞:“好酒…,洛溪,回去后再帮我酿几坛可好?”面对即将到来的百十人攻击,似乎不足为惧,依旧谈笑从容,镇定自若。
眼角有滴泪轻轻划过,瞬间被风吹散,化作空中湿露,无隐无踪,女子红唇轻启,简洁而伤感道:“好!”琴音也再次响起。
“锵…”
似乎敌我首次交锋,火花四溅,战意澎湃蒸腾。
金甲男子手持白玉葫芦,纵声高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伴随着铿锵琴声,男子身体微微一颤,从金甲各部位猛然向前射出无数暗器,顿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
一大片身影倒下,血水飞溅,有人妄图用兵器挡住,奈何暗器极为尖锐,爆发速度又极快,连人和兵器一起洞穿了。一片,又是一片,宛若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场面很是血腥与残酷。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手段?如此恐怖?一击之下,诸多高手瞬间被毙命,这简直就是杀人机器,谁人能挡,谁能敢挡?
“杀神套装!是它,一定是它,两千年前,白起坑杀赵军数十万人所用的杀神套装。”人群中的机关门门主胡须抖动,很是激动道。却又满脸的不可置信,仰天长叹:“他居然只是根据只言片语便复原出了这等机关神甲,真是妖孽,可惜,可惜啊……”
听闻此言,很多人都胆寒,此等天才若再让他成长下去必成大祸。
“杀了他,大家将手中利器投射向魔头,看他如何能抵挡数百兵器的全力投掷?就算他神甲护体,也必定无法躲避。”这是一位索命门的长老,他最是忌惮天才,而且还是羽翼已丰的天才,所以出策想要迅速将其击杀,首先掷出了手中兵刃,呼啸而去。
众人也未迟疑,有数十件兵器同时投射向金甲男子与青衣女子,其中还夹杂着几道箭影,密密麻麻,同时笼罩住男子与女子所在范围。寒光闪烁,又有数十人近身攻去,似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对手。
琴声越来越急,感觉琴弦都会被崩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金甲男子面临危机,却仍然从容潇洒,他提酒畅饮,高歌依旧:“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什么?”
“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
众人的脸上还未露出笑容就已经凝固了。
只见被兵器穿透的金甲男子身上没有任何损伤,场面诡异之极。
他依旧在高歌:“将进酒,杯莫停……”
“不对,不对……”一名老者盯着场中的诡异现象,眼中惊疑不定,摇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人乃是红手绢门中高手,辈分极高。一身幻术出神入化。突然,目中精光一闪,惊呼道:“那是幻像,是幻术幻化出来的幻象。我们一直被幻像蒙蔽了双眼,我们一直在袭杀的是幻像。”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叹道:这难道是我门失传已久的惊世幻术……镜像术?这家伙……连这都被他使出来了,真是鬼才。唉,可惜了。”
正如老者所说,兵器击中的金甲男子与抚琴女子身形不久之后缓缓变淡,最后归于虚无,只留下一地的兵器坠落在地,还有茫然不知所以,冲杀在前线的高手们。恐怕还在心中疑惑,人怎么突然消失了?
伴随着急促的琴音,高歌在上方小山峰上响起,饮酒的金甲身影此刻正伫立在小山峰之上,俯视下方众人,仿佛在看蝼蚁与草芥,眼神之中满是戏谑。
青衣女子盘坐在青石之上抚琴,未曾停歇。也许只有抚琴,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情感。
是幻像,的确是幻像!
原来他用镜像之术将山峰之上情景投射在山峰下方,并以障眼法掩盖暗器始发点,不露丝毫破绽,连红手娟门内高手都未曾看出,当真妙到毫巅。
众人仰头望着金甲男子,都是脸色涨得通红,堂堂八大门派的一众高手,居然一直在和幻像搏杀,还死了那么多人,望着满地的尸体,所有人都心中愤恨,怒目看向男子,欲要将之生吞活剥。
“呼……”有十数只小鸟从四面八方飞向山峰下的众人,羽翼搧动,有风声响起。
金甲男子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口中诗歌如旧,音高声亢。女子琴声附和,却不似先前那般急促,有些婉转,有些哀伤,似乎还有些离别的伤痛。
“这是幻术幻化的小鸟,本体是一些会飞的血红色虫子,有些诡异。”红手娟门中那位高手次窥破了幻术,向众人提醒道。
话音刚落,惨剧骤生。
“啊……”
“啊……”
“救我……”
诸多声音嘈杂无比,凄厉可怖。只见那些小鸟落在人的身上,立刻散成密密麻麻的飞行小虫,覆盖周身,惨声响起,瞬间化为一堆血水,触目惊心。
众多高手无不毛骨悚然,背后冷汗涔涔落下,很是恐惧。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般可怖?难道这就是外八门真正的诡道么?真正的至高法术?着实恐怖异常。
“这难道是我盅门最为诡异的……”一位身着南疆服饰的瘦枯老人有些不确定。眼神之中露出些许惊喜。然而更多的是恐惧,脱口惊呼道:“血飞蚕,一定是血飞蚕,蚕食生灵,化为血水。这种盅虫不是早已灭绝的么?怎么会在他手中出现,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众人努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斩杀蛊虫,然而却有很多人在刚才战斗中掷出了手中兵器,而肉身根本无法抵挡蛊虫侵蚀,化成了滩滩血水‘
所有人都心生恐惧,此人手段层出不穷,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要死光了。
数个呼吸过后,蛊虫被合力杀净了,望着满地的血水与尸体,环顾四周,原本有近七百余人的人群,现在已经只剩下四百多人了。大家都心头惊骇,有部分人已蒙生退意了。
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老妪,踩在血泊当中,满脸褶皱,盯向山峰上的青衣女子,冷声喝道:“洛溪,还不动手,莫要忘记他可是杀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还不速速诛杀此人,为你母亲报仇,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没有回应,山峰之上琴声未断,却已然变幻琴曲,这首曲子平平淡淡,无甚出奇之处。
然而青衣女子却早已身躯颤抖,泪滑双颊,滴在琴弦之上,弹射开去,竟还含着丝丝血雾,定睛细看,女子嘴角赫然有血液流下!
金甲男子的身体也是微微摇晃了一下。嘴角同样有血液流下,他喃喃自语:“酒中掺杂的果真是断肠散。”语气平平淡淡。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转身,看向女子,突然瞳孔紧缩。
她竟也服食了断肠散?
心中骤然一痛!顿时感到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