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豪华包厢里面昏黄暧昧的灯光打在正在洗浴间慢条斯理洗着手的少女身上带起一圈朦胧。
陈佳佳擦干手,走了出去看见仍然等在那里的南谷,不由得眉梢微挑,道:“还不走吗?”
南谷却是脸色有些难看地指了指地上又是昏迷不醒的几个人,道:“不管他们?”真的不会死吗?要是真弄出了人命那还是很麻烦的……
陈佳佳摸摸下巴,道:“根据我国的刑法,好像女性在受到侵害时自卫致人死亡是不负法律责任的。”她并不是很清楚法律,一知半解模棱两可,但还是有点儿模糊的映象,毕竟七叔陈栋的专业就是法律,小时候七叔正在读博,没少给她科普过。
南谷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旋即他道:“那……就这么丢在这里?”
陈佳佳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号码,等到那边接通了之后轻声嘱咐了几句,然后才看向南谷,极为礼貌地点点头道:“走吧,有人来接他们的。”
南谷自然是听到了陈佳佳方才的吩咐,此时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走了出去。
陈月涵选择的这处房间不得不说极为偏僻,在整个十八层的最西边的走廊尽头拐角处,一般是不会有人走到这里的,这边有一个比较近的电梯,但是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因为视线问题,也根本不会察觉到这边还有一个房间。所以这浓浓的血腥味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如若陈佳佳没有那一通电话直接打到汪家去,那么这几人必死无疑。
陈佳佳脚步轻缓却毫不迟疑也无犹豫地向电梯走去,不在乎会不会碰到刚刚才认识的一些年轻男女,更不在乎是否会碰上陈月涵。
南谷看着她那轻缓却坚定的步伐一眼,脚步顿住,欲言又止。
终于,等到陈佳佳的身影完全被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遮住之后,南谷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少女嘴角突然浮现的一缕微笑,和她的口型,一时怔住,她说:“Cheers!”
南谷站立了一会儿,等到有熟人注意到他,拍拍他的肩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脑中浮现回放的却一直是陈佳佳方才在房间里面在电话上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汪伯,是我。”
“没什么事。只是想麻烦你,派几个人来接一下你的孙子。哦,还有和他一起的几个年轻人,我不太清楚是哪几个家族的。”
“他啊,看在你的面上,我留了他的命。”
……
想着少女那我已经很仁慈的仿若理所当然的神色,南谷眸光微动。以前也只远远见过,今日才知晓这哪里是温室里被保护地好的在家族里被宠着地长大的花朵,明明就是在原野上一路狂奔无惧风雨的黑豹,凶狠、狡黠、迅猛、强壮以及……极善于伪装。
……
陈佳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管家李全然看见陈佳佳独自一人回来的时候,一脸震惊地表示:“小姐,方文不是去接你了吗?你没看到他?”
陈佳佳的正装外套在刚到十八层的时候就脱了,然后现在只有一件不那么正式的外套穿在身上。她随手解开扣子将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陈佳佳捧着杯子,坐在沙发里面,软和的感觉让她有几分迷恋和享受。她几乎是将自己埋进了沙发里面,然后对李全然说道:“李叔,给我做点宵夜吧。”
李全然正想问什么,但看到陈佳佳那脸上少见的难掩的几丝疲倦,到嘴边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还是转身去厨房准备食物。此时佣人们也都休息了,李全然是为了等陈佳佳归家才一直未睡。
陈佳佳小口抿着水,轻叹了口气。她忙完事情就直接去酒店那边了,并没有吃饭,在酒店里打算入肚的是那杯红酒,察觉到端倪之后又暗中倒掉了。所以现在她是从中午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实在是饿得慌。
李全然显然也很知道陈佳佳,做的分量不少。
食物摆放好之后陈佳佳淡淡说道:“李叔,你先去休息吧。对了,方文叫回来了吗?”
“叫回来了。”李全然回答道,看到陈佳佳心情不佳,自然知道这所谓的生日宴会不尽如意。本想关心陈佳佳几句,安慰她一下,但看到她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庞,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全部咽下。“好的,那我先去休息。您也早点睡,别熬得太晚。”
“嗯。”陈佳佳点点头。
坐在餐桌前,陈佳佳一个人在偌大的饭厅璀璨辉煌的大吊灯之下的亮光里慢慢地吃着李全然准备的食物填饱早已饥肠辘辘的身体。
最后,她将面巾的一角轻轻捻起,再轻轻放下,布料在下落重叠的过程中发出细微的微不可闻的声响。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舍弃了什么般,陈佳佳站定许久,终于是决然地转身离开。
陈家大宅样式古朴大气,初入这个世纪的时候只在客厅大堂做了全面的翻新加工,其余的地方都是地地道道的上百年的老建筑。院落里面也是中国古典园林的经典样式,树木葱茏繁花掩映,站在院里一股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但在月色的掩映之下,四周房宅灯火已经陆续熄灭,除了守夜的仆人,其余人都已步入梦乡。这朦胧之中的院落显得几分森冷可怖。仿佛暗中隐藏着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你,随时准备将你拆吞入腹。
她住在主院。这座院子自她几年前搬来和爷爷同住,依旧是她小时候记得的模样,根本没有什么改变。
陈佳佳坐在院里的麻绳秋千上,两只脚悬空着,任由自己意识少见地放空,两腿晃来晃去。
星斗横斜,她就这么坐了一夜,即使早已疲惫不堪,也不想上床休息。
为什么一定要争夺这个位置呢?真以为坐起来很舒服吗?要不是她从小就被培养起,而且她还对于感情比较迟钝很多时候没什么压力,否则根本扛不过来。
要是换了你,你真的扛得住吗?
陈佳佳张了张嘴,想自言自语几句,终究是住了口。
只余初夏深夜里的风声,和它的温度一般,也微凉。
……
翌日。
陈佳佳刚到大厅想吃点东西再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她眉头微蹙,一旁准备做事的李全然立刻微微俯身道:“小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嗯。”陈佳佳点点头。
不多时,李全然便脸色难看地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定神一看,那不正是陈月涵、王安和王冉乐三人么。陈月涵一身极为成熟的打扮,大波浪卷发遮住有些暴露的衣饰,王安和王冉乐则是校服在身,刚刚高中放学,都一副极为精神的样子。
陈佳佳正头疼呢,不太想见到这几个人,只是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闭眼轻声问道:“堂姐和表妹表弟怎么来了?昨晚不是才刚见过面么?”
陈佳佳这副少见的有些萎靡的模样让陈月涵立刻想歪了,马上联想到各种不好的地方去。她眉梢一挑,语气有些刺人,道:“我们有些话要和佳佳你单独说说。”
陈佳佳想都不想拒绝道:“我今天比较忙,改天吧。”这几天还要把宴会的事情安排好,昨天是百忙之中抽空赴宴,知道会失望,但没想到会这么干脆地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陈月涵道:“怎么了佳佳?就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用这么躲着我们啊。”
李全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开口呵斥道:“月涵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行!”
陈月涵不满地睨了李全然一眼,切,老奴才,等到她重新回到这主宅,看她怎么收拾这群家伙。
陈月涵继续看向陈佳佳,看似关切实则挑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冉乐,王冉乐立刻会意,蹦跳地走到沙发边上挽住陈佳佳的胳膊,目光几分悲切,显得很悲伤的样子,道:“佳佳姐,昨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你别太伤心……”
李全然一脸困惑,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陈老爷子几年前开始慢慢放权给陈佳佳之后,李全然也顺带着不怎么管外面的事情了,只一心一意地照顾着陈佳佳,现在消息自然没有以前灵通。而陈佳佳也是故意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什么。
陈佳佳看着这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的几人,眸色冷了几分,道:“我们先去会厅。李叔,你去把阿九叫来。”
李全然面露不解,但仍旧照办,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他倒不担心小姐会在这三个小屁孩身上吃亏,小姐要做什么,照办就是了。
见到李全然离开,陈月涵面露得意。看吧,就算是陈佳佳也会担心名声嘛!这不,都将最信任的管家给支走了。不过那几个家伙也真是……从昨天到现在就没了消息,怎么也联系不上。莫不是爽过了头,不知东南西北了?
陈佳佳的脸色逐渐冷下,带着几个人一路走到会厅,阿九已经等在那儿。
阿九是陈家的打手,小时候就跟在陈佳佳身边,忠心无比。
陈月涵开始并不知道阿九是谁,毕竟陈老爷子护陈佳佳一直比较紧,她身边有哪些人没多少人知道。所以看见这个身材健硕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之后,陈月涵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道:“佳佳,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想动粗不成?还敢动粗不成?!
陈佳佳在主位上轻轻坐下,双手成塔状相轻触,肘部搭在桌面上,看向尚且未落座的三人,轻声说道:“三位,有什么事吗?”
陈月涵没好气地拉开椅子便大大咧咧坐了下去,陈佳佳凝眸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出声。而其余两个人也坐定后,见三人都没再说话,陈佳佳又重复了一遍道:“三位有什么事情吗?”
陈月涵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其余俩人也都是看好戏的节奏。
“哦?”陈佳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堂姐是承认那几个人和你有关咯?”
陈月涵刚下意识地想否认,但随即反应过来如今这丫头把柄在自己手上,怎么嚣张也不为过,便放肆地笑道:“什么和我有关?就算和我有关又怎么了?要知道和几个不同男人上(敏感词汇)床的可不是我,而是佳佳你呢!”
王冉乐和王安到底还是高中生,年纪小点,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插话,便保持沉默。
陈佳佳将手放平交叠,背脊挺直的身影逆着身后大大的落地窗看起来有几分模糊不清。特别是今天是阴天,屋内又因没有开灯而略显阴暗,这么一来她的表情几乎都是掩藏在阴影里,雾里看花般不真不切。
陈佳佳静默了片刻, 就在陈月涵以为她心虚地不行正准备再开口讽刺几句的时候,陈佳佳却突然轻笑了。那笑声极为地柔和悦耳,却又因为不大而显露出几分低沉,却莫名让几人感觉到有股渗人的恐怖感在这阴雨天的会厅里散漫开来。
陈佳佳抬起头,坐姿不再那么中规中矩,右手抵住下巴有些散漫地看着陈月涵,道:“堂姐,你认为大伯一家还能安稳地处在C市是因为什么?”
陈月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陈佳佳缓缓说道:“因为他是爷爷的儿子。”
陈佳佳起身,不再看他们几个,动作不急不躁不快不慢优雅斯文。
“而不是因为他是我大伯。”陈佳佳越过几人,走向会厅大门。王冉乐见陈佳佳要走,准备急着扯她一把,却被少女轻巧躲过。“同样,我之所以一直隐忍,也是因为你们身上流有爷爷的血,而不是和我血肉相连。”
陈佳佳走到大门,微微侧头用余光扫过已经起身但却立在那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三人,道:“所以,一旦这点余热散尽,你们于我,什么也不是。”
说罢便离开了会厅,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陈月涵、王安、王冉乐浑身僵硬地看着四周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保镖,以及迈前一步的阿九 。
“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造反么!?”到底是陈月涵镇定一点,向阿九喝道。
阿九人高马大,陈月涵只到他胸口位置。此时他低头看着眸中挡不住恐慌的陈月涵,心中不屑。这种货色比小姐来差远了,竟然还敢暗中陷害小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要知道对于这些所谓的血亲小姐已经是格外格外地手下留情了,要是外人胆敢这么暗地里小动作,绝对是封水泥沉海的节奏,而不是暂时软禁起来而已了。
阿九心中不屑,话语却还带着应有的恭敬,只是有些冷硬地道:“月涵小姐,小姐吩咐,让你们在这次接任宴会结束之前都在陈家主宅里面先住下。主宅都有你们自己的客房,可以直接入住的,佣人也都备好了。”
王冉乐见到阿九态度十分客气,胆子也上来了,皱眉娇喝道:“什么话!我们要回家你敢拦着?!”
“对不住了表小姐,这是小姐的吩咐,我们也不敢违抗。您也就别为难我这个照吩咐办事的了。”
陈月涵冷哼了声:“不过一条狗,陈佳佳让你咬谁你就咬谁?也真尽职尽责。”
阿九面上不显怒意,只是对身后的手下示意了一下,下面的人立刻会意把三人拖走。三人挣扎着,但力量上明显是不对等的,所以这一次的软禁三个妄想得到些什么的人是躲不过了。
……
“佳佳,佳佳,怎么了?”
陈佳佳回过神,便看到一脸担忧的周瑾瑜拍了拍她的肩膀,话音疑惑却暗含担心地问着她。
陈佳佳顿了顿,笑着道:“没事。这不马上要过生日么,家里的事情有点多。”
她这么一说,周瑾瑜和黄椽灿立刻兴奋起来,特别是黄椽灿,一笑一激动,那双亮闪闪的眸子立刻灿若繁星,将本只算平庸的面容硬生生地衬出了几分美丽。
黄椽灿道:“是呀是呀!佳佳过生日我们一定要去捧场才行,送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呢?”
提到礼物,周瑾瑜也是一副沉思状,道:“嗯……十八岁的生日一定要过的郑重一点嘛,佳佳你家举行生日派对吗?我们一定会赶过去的。”
陈佳佳笑了笑,感到一阵暖流流过这么几年来越来越麻木和冰冷的心,道:“我又不缺什么东西,不必要送生日礼物的。要不我生日去你们家过吧,你俩亲自下厨做一顿好的给我吃?”
“诶?”周瑾瑜诧异了一小下,随即满口答应,“可以可以,那就这么说好了,佳佳生日那天晚上你们都来我家,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灿灿就去准备个蛋糕吧,你最近不都在那家烘焙打工嘛,手艺怎么样?让我们瞧瞧?”
黄椽灿的母亲基本上对于她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像是仍由这个女儿自生自灭,所以黄椽灿需要打不少零工。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她打工的事,黄椽灿多少觉得有点自卑有点难堪,但在两个这么多年的好友面前她却十分坦然甚至几分得意,道:“哈哈,我可是已经能够做曲奇了,若是生日蛋糕嘛……也马马虎虎差不多了。这次我就试试,要是成功了,就带过去我们仨一起分了吃!”
陈佳佳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生日那几天该如何安排。她的生日是在这次接任宴会的前三天,但她对外说的却是生日实在接任宴会那天,所以单独和她们过一个真正的生日完全没有问题。时间方面也抽的出来。
上课铃打响了,在陈佳佳座位边因为看到她状态不太对的两个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佳佳读书很迟,现在比班上大上三四岁。现在所有人都在读着高一,也就是说十八岁的陈佳佳身边其实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
陈佳佳的座位靠窗,是她要求老师安排在这里的。作为一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乖乖女好学生,她在老师那边收到的偏爱可不少,更不用说她看上去年纪又小,只要提出不过分的要求老师都会爽快地点头答应的。
此时阴沉了几天的天空微微放晴一点点,阳光从云缝之中争先恐后地穿过撒下,堪堪铺满了学校教学楼旁大片的碧绿草坪。
她喜欢靠窗的位置,因为有时能够欣赏风景,更能借着欣赏风景的样子来微微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