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听见我摇头晃脑地说出的话语,没忍住笑了出来。而薛子萧虽然绷紧了脸,显得十分正经,但是眸中还是有清浅的笑意。
江依依摸摸我的头,然后再看向柳未眠,道:“带也可以,废了武功便成。”看样子是明摆着不想要带一个威胁在身边,又或者带在身边的只能是无威胁的事物。
薛子萧不置可否,见左右护法黑煞、白鬼有转醒的迹象,一甩袖挥过去,那两个头还没抬起超过三厘米的倒霉鬼又“噗通”一声倒地。这才负手问向柳未眠道:“柳宗主以为如何?”
柳未眠打哈哈道:“既然两位不想多一个相伴之人,清也不便多加打扰。今日之事还请三位不要介怀。”倒也不再提要交个朋友或是随行之事了。按照我的观点,柳未眠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即使比较黏人,但除非撕破脸皮,否则一般做事留有余地,不会太得罪人。看他这样,想必也是不便得罪我们三人,便只能作罢。
薛子萧淡淡地瞥了柳未眠一眼,江依依狠狠地瞪了柳未眠一眼后,两人带我离开。
江依依将我抱在马上,向薛子萧一伸手,薛子萧立刻会意,将怀中的包裹掏了出来递给江依依。江依依三下两下将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油酥饼喂给我吃。
两人牵着两匹快马,我坐在江依依的马上。一路向郴州城行去。马匹慢悠悠行走,马蹄声哒哒,如同亘古时空里不变的乐章。在路道上绿树洒落阴凉,清风带来叶香,我看着身旁一身白衣的江依依和另一旁同样白衣潇洒的薛子萧,啃了口尚显热乎的油酥饼,莫名地,觉得此刻静谧悠然,想要将这条道路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三人走走停停骑骑马,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堪堪到了郴州。
两人本来就是外出历练,丝毫不在意行程的时间。即便是多加了一个我,也仍旧速度缓缓,行程悠悠。鬼谷弟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化,早就洒脱超然,他们随性而为、依心而作,毫不在意我的身份,也不害怕带我出来所导致的后果。
说到底,像是鬼谷这种世外门派,是不惧怕世俗中的刀剑抑或荣华的。
傍晚的郴州已华灯初上,放眼望去,即便比不过大京,但也还是几分繁华。
客栈的锦旗斜插,飘飞在暮色斜阳之中,薛子萧停下马,道:“今晚就在郴州歇息吧,明日若是佳佳想要在郴州玩,我们便留一天,若是不想,就向南方赶路。”
江依依点头,显然是同意。
走到城中央的时候,郴州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也有鲜衣怒马的少年,我仰望天空,已经能够见到万里银河,点点疏星。江依依扭头对我道:“琤儿,饿了吧,带你到最大的酒楼去吃顿好的。”
我懵懂懵懂地点头,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唾沫,道:“好饿……”
江依依笑着道:“这一路上你最常做的事就是喊饿,什么都吃,看你这样子,在宫里你父母是有多管着你啊,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我点点头,道:“太医给我忌了很多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不如以前在鬼谷那边的吃食呢。”
帝后对南宫佳琤看管地紧,很多东西都不让我吃。还好我对食物本就不甚在意,但要真是南宫佳琤,那性子,还不得受不了。就算名面上不能吃,暗地里也要饱餐一顿。
江依依还想说什么,薛子萧在一旁淡淡开口道:“太医多少也是懂些的,佳佳的身体的确不能吃多了发物,你还是少给她买点那些小吃吧。清淡些就好。”
江依依看了我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恶狠狠地道:“我是看在琤儿的身体上才答应你的,别以为我会听你话。”说罢又恶狠狠地将头转回去不再看薛子萧。
我望着两个人的互动,看见薛子萧无奈地扭扭头,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心底到底是有些触动。很温馨不是吗?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觉得神圣而美好不是吗?
这些美丽而纯洁的情感,我在小的时候真的没有得到过。
对于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怀抱,也对父亲基本上没有印象的我来说,所有的幼时记忆,便都是匆忙的家中仆人,穿着冷硬的黑色西装的保镖,以及各种把我当作“陈大小姐”而不是陈佳佳的人。
很少很少有过这么美好的感情,只有在十四岁之后,认识瑾瑜和灿灿之后,才能够在她们鲜活的眼眸之中,看到被认真装入眸底的我的倒影。
我笑眯眯地软萌萌地对江依依道:“没关系啦小师姐,本来对于太过油腻的东西我也不习惯,吃得清淡点也好。快去酒楼吧,真的……饿了。”
我摸摸肚皮,一副饿惨了的样子。江依依立刻母性大发,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放到地上,狠狠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一手牵马缰,一手牵着我的手,缓步向一家酒楼走去。薛子萧也在一旁,亦步亦趋,护在我俩身旁。
这家酒楼名为“百家味”,坐落在郴州的中心地带,四边交通很发达,来往客人颇多。
来到酒楼的时候,酒楼里面已经坐满了食客。一楼到处都是客人,高谈阔论者有之,把酒言欢者有之,显得有些嘈杂。
江依依和薛子萧本来是打算带我到楼上的雅间去的,但我扯扯江依依的手,再面含期待地看了眼楼下的桌椅,江依依立刻会意,问道:“琤儿可是想在楼下吃?”
“嗯!”我连忙狠狠地点点头,道。
薛子萧似乎有些犹豫,道:“底下人多眼杂,郴州本来就有很多江湖势力,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只有我们两人还好,但是还有佳佳,恐怕会有几分危险。”
江依依给了薛子萧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在鬼谷里自诩为‘天下第一’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胆小。我们两个还护不了琤儿?走走走,去找座位。叫小二来把桌椅擦擦。”说罢推了薛子萧一把。
薛子萧只得依令。
小二或许是看到薛子萧和江依依的容貌气度时被镇傻了一小下,擦桌椅擦得格外殷情,将桌椅揩得闪光闪光地才敢引我们三人入座。
点完菜道一声“好咧”之后,还嘴贱地说了一句:“听这口音,这位公子和妻儿是外地人吧。咱郴州可是有不少好玩有趣的东西,晚上的时候去看看也好。”
然后便走开了,并没有注意到江依依有些僵硬并阴沉的脸色。
她静默片刻,才道:“……啥?”“我和他……”“夫妻?!”“开什么玩笑?!!!”
那小二却像是了然般笑了道:“哎哎,姑娘不是我说你,像是你这种闹小别扭的娘子我见多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孩子都这么大了,我说你们……好好好,姑娘莫动气,我走,我走还不成……哎!别端凳子,那凳子砸坏要钱的!!!”小二一连串叫着,火速撤离江依依的火力范围。
江依依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被结婚”气得不轻,根本看都不看薛子萧一眼,扭头和我说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眼角余光轻轻扫着薛子萧,没有错过他茶杯后唇边一抹清浅笑意和眼中的温柔神色,即使转瞬而逝,如同流水。
饭菜很快便上了上来,这次不是刚开始那个小二。刚刚那个小二想必也是被江依依方才表现出来的野蛮给吓怕了,愣是到我们解决完这顿都没有再冒个面。
饭菜很可口,百家味果真是百种口味,天南地北各色菜种无所不含。江依依怕我口味不合,大宰了薛子萧一笔,几乎所有的菜种都点了一道特色菜。于是,我和薛子萧看着面前摆满的菜盘子,再看了一眼目含期待的江依依,两人相顾无语。
如若这餐饭就这么吃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我努力撑着吃下去,快要吃完的时候,听到一声不太讨喜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三位,也是缘分,这样吧,这餐算在我头上。”一声听起来惊喜地虚假的声音。
柳未眠。
我抬头一看,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鬼祟祟地跑到了我们这桌旁边,也点了一桌饭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三个人。手上的伤口细致地处理包扎过了,身边也有一二护卫,但想必更多的保护势力隐藏在暗处。
看见这个人,我只想揍他几拳,最好是把那清秀的脸庞揍红揍紫,把那挺拔的鼻梁直接揍歪,然后再送他几个字——好了伤疤忘了疼。
粗浅看去,柳未眠浑身上下有一种书卷气息,整个人就像是文弱书生,秀雅清俊。但是实际上,这家伙是最不要脸的没有之一,缠瑾瑜也是最紧的没有之一,总是笑脸迎人,却比谁都不要脸,所以别指望我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就是在薛子萧和江依依手下吃了亏,也还腆着脸凑上来,找虐呢是吧大哥?缠瑾瑜那么紧也是为了找虐呢吧?您有自虐倾向还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