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苍墨,雪花飘荡,宁静的夜空笼罩着巨大的狼寨,狼寨中矗立着无数的帐篷,帐篷中一片漆黑,狼寨四周点着几处巨大的火堆,篝火旺盛,映照着整个狼寨。
一顶破旧的帐篷中,女人正在喂着怀中的婴儿。
“快睡觉,你要是不睡觉,一会儿魔鬼把你抓去吃了。”女人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吆喝道。
听见魔鬼两个字,女孩瞬间哭了起来,声音哀恸,充满了恐惧。
“还哭,一会儿把魔鬼招来了。”
女孩瞬间停止了哭泣,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破毡垫上的半酣的男人转过身来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女人马上闭上了嘴。孩子的奶奶搂过女孩,轻轻的安抚着。
男人转回身去,侧卧在地上的毡垫上,轻轻抚摸着宽大的刀身,平静淡定,却不时的舔着干裂的嘴唇。。
他是北胡狼国的勇士,刚刚在北胡十二狼旗比试中夺得第一巴图鲁的称号,他的名字就叫巴图鲁,出生的那一刻,父亲就给他起了这个只会赐给最强勇士的称号的名字,现在他的名字和称号都是巴图鲁,真正的勇士。
每年冬季都是北胡最艰难的时刻,今年冬季更甚往年,为了生存,巴图鲁所在的狼寨不得不来到这个流传着魔鬼传说的雪原。
雪原位于北胡狼国,西陲神鹰七国和中原神武国的交界处,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向南就会到达七鹰国之一的雪鹰国,向东通过苍雪城,沿着烟雪荒漠边缘传过荒漠,就会进入神武国。
烟雪荒漠,是另一个禁忌所在,没人知道烟雪荒漠里面有什么,进去的人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只流传着一个传说,这个神武大路的真正统治者就在烟雪荒漠之中,从烟雪荒漠中走出来的人会接管整片大陆,但千年来从来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过。
苍雪城,中原神武国发配罪犯的地方,每年都会发配过来无数的罪犯,任其自生自灭。
魔鬼就在苍雪城。
巴图鲁舔了舔嘴唇,他知道,魔鬼传说,不仅仅是传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每逢雪夜,魔鬼就会穿着白色的战甲,骑着雪影白龙驹,手中拿着那根乌黑的大槊,带着八百白鬼妖魅袭击北胡狼国的狼寨,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那不仅仅是传说,是实实在在的杀戮。
北胡狼国所在的北疆,每年冬季都会大雪封山,大批牛羊冻饿而死,北胡不得不在冬季进入神武国抢掠。
那一年,北胡老狼主带着十二狼旗最精锐的十二万狼骑,以迎娶北胡嫡长女清雅公主名义进入神武国,要对神武国进行致命一击。
却不料,在烈马山下,烈马城前,遇到了廉烈老将军和他的三千守军,还有为保护公主的十万青壮。
那一战,北胡狼骑虽斩杀了十万青壮,却未能攻破廉烈将军镇守的马蹄湾,十二万狼骑只回去不到一万。
那一战,清雅公主身边那个叫白战天的骑奴,斩下了老狼主右臂。
那一战,北胡失去了进入神武国的要塞,玉龙关。
那一战,巴图鲁失去了他的父亲。
从哪后,每年冬季北胡只能绕道苍雪城,走过漫漫的烟雪荒漠,千里迢迢的去神武国抢夺过冬的物资。
后来,神武国一改过去对北胡的防御和绥靖政策,开始主动攻击北胡,甚至深入北疆,攻击北胡狼寨,最甚的就是那个白战天。
再后来,白战天成为了神武国的大将军,他还斩下在北胡失去势力的老狼主的头颅,献给神武国皇帝,并迎娶了清雅公主。
十年前,苍雪城来了个叫张铁的发配将军,他带来了三千铁血精骑,从哪后苍雪城成为北胡进入神武国最为头痛的地方。
张铁带着他的铁血精骑,会凭借苍雪城不停的袭扰北胡大军,北胡却不能在苍雪城徘徊太久,征途漫漫,北胡无法准备更多的资源,在苍雪城逗留。
五年前,北胡诱杀了张铁,和他的铁血精骑。
在那之后,苍雪城有了魔鬼传说。
狼寨安静,每户人家不舍得点灯取暖,不得不将稀缺的柴火全部堆放在狼寨四周都点起篝火,防止魔鬼的袭击,哨兵打起十二分精神,探查周围动静。
狼寨外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土丘,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远处看一切正常;到了近处就会发现土丘上有一个暗藏的雪洞,里面是狼寨的暗哨,一点发现敌情,就会发出信号通知狼寨,那里还有北胡最机敏的獒犬。
那暗哨在雪洞里瞪大了眼睛,手努力的向前伸着,要拉动前面的绳子,只要拉动绳子,劲弩就会射出哨箭,发出刺耳的警鸣之声,现在却差了一点点,不是他不想,是他的喉咙上多了一支雕翎箭,将他死死的钉在身后的雪壁上。
旁边一只獒犬,是整个狼寨最灵敏的报警之犬,现在被一支雕翎箭死死的钉在他身旁。
就在刚刚,獒犬刚要发出吠声,就被一支箭穿过雪壁射死,弓箭强大的贯穿力将它卷起钉在墙上,哨兵刚要拉动绳索发出警报,就被第二支箭射中。
现在他只能通过观察窗,看见远处一队骑兵,白马白衣。人无言、马无声,伴着天空飘落白雪踏着积雪飘来,后面扬起茫茫雪雾,如鬼如魅如风如影。
领头之人一身白盔白甲,白色裘皮,白色的斗篷,白色的战马,左手驾驭着丝缰,右手举着一根一丈八尺长的漆黑马槊,一张狰狞的面具。
魔鬼和他的八百白鬼妖魅。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转过土丘杀向狼寨。
接近狼寨之际,大槊点地,在雪中滑行,低一分就会戳到地面,高一分就会露出雪层。
槊头一挑,挑断了埋在雪中的绊马索。
槊头一挑,挑飞了防御骑兵的拒鹿角。
槊头一挑,挑散了篝火堆,引燃了附近的帐篷。
马声嘶、犬声吠、人声吼。
北胡哨兵,不计生死的扑了上去,为的是阻止片刻魔鬼的杀戮。
魔鬼战马未有片刻停歇,手中的大槊每次抖动,都会有一个北胡士兵从两尺长的槊尖上飞出,化作血雾融入漫天飞雪中。
巴图鲁,咱在帐篷前,手中是那柄狼绝,陪伴他征战过无数的狼绝。
狼绝,一口宽大厚重的战刀,刀背上有无数个狼牙一样的锯齿,每个锯齿上都有一个铁环,那是他夺得第一巴图鲁的时候,新狼主赐下的。
他凭借此刀,曾经斩下无数神武将士的头颅,也曾经斩下手无寸铁的妇孺,曾经斩绝了狼寨附近的野狼,众人称它为“狼绝”,巴图鲁喜欢这个名字。
今天,他要终结魔鬼传说。
魔鬼,越来越近,已经看见面具的狰狞,看见马鬃上的寒霜,看见槊锋的青芒。
槊锋所到之处,北胡士兵化作血雾,现在槊锋已经来到眼前,刺向自己的心脏。
狼绝一起,刀尖向下,刀柄向上,左手推住刀头,右手握住刀柄,右肘抵住刀身,门板一样的狼绝护住身前的要害,护住双脚踏地,迎向直刺过来的大槊。
他要以狼绝宽大的刀身防住大槊致命一击。
传说中,魔鬼手中的大槊叫碧血绝魂。
传说中,槊之力可劈山断海。
传说中,槊之快可穿云破电。
传说只是传说。
眼中:
槊之力,一抖之下人化血雾。他,不及。
槊之快,快如风疾如箭。他,不及。
唯有以守为攻,挡下致命一击,方有机会。
槊猛,他拼的重伤飞出,也要凭借这一撞之力将魔鬼拉下战马。
槊快,他已提前准备,已经看穿力已用老,在战马冲刺下,已无力变招,唯有等待惊天一撞。
他已经看见,那细长如锥的槊头已经即将撞在厚重刀身之上,挡住槊尖,槊锋再锋利也割不到自己一丝一毫。
槊一颤,槊尖点向了咽喉。
身微动,刀柄太窄,无法挡住大槊致命一击。
槊一变,依旧点在刀身原先位置。
槊,还是原先那一槊。
刀,还是原先那一刀。
撞,还是原先那一撞。
力,却不是原来的力。
那微微一动,卸去了刀身之力。
手上传来刀上撞击之力。
狼绝崩碎。
槊上之力,全部冲入刀身,未浪费一丝一毫,未传出一分一厘。
槊锋穿过护心镜,穿过了心脏。
他看见,远去的背影。
他看见,一槊掀飞了他家那顶破旧帐篷。
他看见,槊尖飞出他尚在襁褓中尚在哺乳的幼子。
他看见,槊锋穿过妻子身体,刺中身下的女儿。
他看见,槊纂击碎了老娘的头颅。
好、好、好。
世上终于不再有眷恋,不再有放不下的不舍,妻儿父母已经先行一步,他也要上路,不能让他们等待太久,他还要保护他们。
他,不恨,战争本就是杀戮,没有无辜。
他,不怨,狼绝之下死去的冤魂绝对不比碧血绝魂少。
他,不恋,苦难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
他累了,他倦了,他烦了。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笑着走了,去找寻父母妻儿。
延续多少代人的杀戮,不需要他再继续下去了。
一刻钟,狼寨内已经看不见任何北胡人的身影。
白鬼妖魅,在打扫战场,魔鬼不需要吃穿用度。
人,却需要。
白鬼妖魅,不是真正的魔鬼,他们是人,是需要吃喝拉撒的人。
魔鬼盘坐在地,面前插着一根四尺三寸长,状如龙骨的钢鞭,鞭首龙首口中,衔着着一根漆黑铁链制成的腕套。
白鬼妖魅已经习惯了,每次战斗结束,魔鬼都会席地打坐,面前插着那根从不离身的白骨骷龙钢鞭。
今天,有点麻烦。
那个持刀的大汉,制造了一点点的小麻烦。
那大汉确实厉害,自己若不变招,必然被撞下雪影白龙。自己若不想被撞下雪影,必然变招,那样全身力道改变,内息翻涌,无法一击毙命,对手就有机会反击。
不得已,只得临时运转内力,颤动碧血绝魂,虚晃一槊,迫使对手转变用力点卸去刀上之力。
又及时转阳刚之力,化作阴柔之力,将那口大刀震碎,这才一击制敌。
现在他需要点点时间,先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然后再练功,每次战斗后他都需要运行一套特殊的功法,这套功法唯有战斗后练习才感觉有效。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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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不要杀!不要杀老人和孩子!”
一少年躺在破旧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破旧的单被,头上身上缠满了白布,上面是血迹凝固的痕迹,看来伤的很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老人和孩子?为什么?!”
少年昏睡着,口中不停的喊着。
梦中,不知看到了什么,已至在生死边际依旧如此喃喃不停。
小屋已经破旧的难以抵挡风雨,除去一张破床,只有一个破旧桌子,两把破旧的椅子,东墙边放在一个破旧的供桌,供桌上是一塑雕像,没有任何贡品。
雕像是一个老者,秃顶,只有浅浅的一圈头发,一身长袍,左手持着一本书,高举的右手上是一朵莲花,莲花中雕刻着七孔莲蓬。
床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灰衣,落满了补丁,长长头发只简单的一笼,用一根木棍别住,平淡无奇的脸上布满了严重与年龄不相衬的沧桑。
女子看见床上少年,不停的喃喃说着,不知是不着边际的梦话还是昏迷中的胡言乱语,脸上多了几分忧愁。
转身跪倒雕像前,闭上双目,双手合十,不停的祷告:
“万能的主,原谅我的罪恶,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仁慈的主,希望你能发发慈悲,救救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希望您能让他平安的活着。”
“神奇的主,展现你的神力,保佑这个孩子。”
“无所不在的主,我犯下的罪恶,不求你的原谅,我愿意承受一切的惩罚,承受一切的恶果,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保佑这个孩子。”
…………
女子不停的对雕像祷告,虔诚、专注。
身体周围出现点点星魂的光辉,光辉慢慢融入雕像手中的莲花。
莲花瞬间闪亮,然后归于平寂。
莲蓬一孔,飘出淡淡的带有星辉的光芒飘向床上的少年。
光芒包裹少年,缓缓渗入体内。
少年渐渐平复,不再胡言乱语。
安安静静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