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没有不甘心、不服气吗？”林逝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笛影的一席话让她惊讶了一阵。
“这种可笑的想法，一旦想通了一些事之后，都不再重要了。”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林逝水的表情变化几次。看着笛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小自己两百多岁的小孩子，如同在对待一个平辈之人。以十七岁的年纪，能拥有这么沉重的想法，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至少她没有做到，十七岁的时候，她似乎还在天真中肤浅的欢笑。
只有在世界上活过很长时间，阅历才会增长，知道的事情才多，很多事的本质才能看穿，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学会感叹的时候，你或许已经老了，或者说长大了，幼稚的年华不再了。眼前这个消瘦的十七岁少年，是不是也长大了呢？“你的想法真的很阴暗。”
这类似的话语，从不久前与笛影见过面后开始，她已经说过了很多次。
“这很重要吗？”笛影反问。“无论我怎么想，世界都不会因此改变，太阳照常升起，人们照常生活，即便我在想着毁灭世界，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没有任何意义。”
“背负这种沉重的想法是很累的，总有一天会被压垮的。”林逝水道。
“那你认为什么才算好？你活了两百多年，见到的事比我多很多，阅历不凡，之前看到那个异族少年的时候，那么凄惨的画面，眼皮都没眨过一次。你的内心难道就没有思考过吗？”笛影问。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世界上的人都带着假面生活着，我倒是觉得喝醉后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可以暂时取下假面，不用说谎，也不用做那些明明不想去做，也要装作很开心的事。你的假面真的戴得很好，第一次见面时，我差点就要陷下去了。”那一袭飘飘白衣，笛影仍旧没有忘却。可是那是假的，因为白才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颜色，红橙黄绿……所有颜色汇聚到一起，才会呈现白色，与此相反的是黑，什么都没有的颜色，不对，那不是颜色，这才是最单纯的东西，笛影最为喜欢的东西。与白相比起来，连嗜血的红都是单纯的。单看她对待异族少年惨象的镇定就可以明白。
“假面？不错的形容词，也许正如你的话吧！？”林逝水在笛影离开时，看着他的背影，低低的念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出生在林家，这便是他们的悲哀，亲近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可能拥有真正的感情，对话间就像对待陌生人，无比冰冷，不带感情。
笛影又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个陈旧腐朽的外院角落。
一路见了不少下人，有丫鬟，也有杂役，可叹他身为家族核心人物，居然来内院的次数比这些下人还要少。
自嘲着，笛影在不经意间，已离开了内院。
接下来做什么好呢？时间一大把一大把的，不知道怎么用才好，这种时候，他觉得做什么都是那么多余，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没有追求，因为那没有意义，也没有实现的运气。
还有什么是自己所能做的事吗？有什么？
对了！
再去赌场一次吧！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这消极怠慢的想法，在匆匆忙碌的世界里，是那么的渺小，但又是那么特别。
他拿了钱之后，又离开了山庄。
时空定格在这一刻，他的背影深深的烙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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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的很长时间内，笛影都在回想思考。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注定了。本不在意的，本以为结束了东西，本以为再无起伏的人生，都被打破了。
与林逝水的交集还只是一个开始，远没有到达终结的一天。
一个月后，仿佛是已经注定的，她又出现在眼前。
辰时过半。
笛影还醉成一滩烂泥，倒在自己房间中睡觉。并没有睡在床上，昨晚不省人事前，他没来得及摸到床，腿一软，顺势倒在地面上，就那么睡了一晚。
冰凉的背贴着冰凉的地面，脊髓都要被冻住。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笛影还睡得很熟，对敲门的声音根本没有搭理。
站在门外的林逝水自言自语道：“看来丫鬟们私底下说的都是真的。”
修为深厚后，听力也非常人可比，所以她能听到很多人听不到的东西，包括下人的议论，同样也包括此刻笛影的呼吸声，那分明是身体虚弱的人才能发生的。
“该起床了，不早了。”林逝水借助修为，将声音渡进去，直接传达给笛影的大脑，即便在做梦，这个声音也会被他听到。
出乎意料，即便是这样，笛影还是没有醒。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房间里安静过头，林逝水暗想。“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进来了。”
等了一分钟，始终没有动静，林逝水按耐不住，一把推开门，然后冲进去。
天啊！林逝水吃惊无比。
笛影哪里是睡觉！？抱着酒瓶躺在地上，酒瓶里的酒流出来，将他的衣衫全部弄湿，满屋子都是酒味。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还有点轻微抽搐。十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似乎是觉得很冷。
身为林家的少爷，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可怜，所有人却都不闻不问，也未免有些……
她将笛影扶起来，引导他躺到床上，又为他盖上被子。他的眼皮始终没有睁开。
林逝水为他探脉才知，笛影早已经身染重病。
是一种叫做“脩”的病！
很少见的病，在修者之中，几乎没有人得过这种病，他们的修为足以帮助他们摆脱所有病魔，甚至在普通平民中，都没有出现过几次这种病。历史中，只在贫瘠至极之地，出现过寥寥几次。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没有传染性，只要有一个修为高深的人愿意花时间花精力来慢慢治疗，一定可以治愈。在精神和肉体混乱到极点，才会出现，发病的概率很低，一昔间绝不可能到达笛影这种状态。它是一点一点聚集，要有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变得如此严重。也就是说，需要精神和肉体连续混乱几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