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被青火拦下，吞噬……
示紫的危机解除。
卫妒窟吃了一惊：“林氏功传！”
这青色能量波动并不让人陌生，卫妒窟见过很多次，最近的一次，就在不久前。林逝水就是使用的这种能量。在战场上，卫妒窟也曾见过这种能量。与林魄天联手进攻异族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同修两种功传，本就……”卫妒窟道。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强大的异族人，世上本就不多。如今异族势微，不复往日盛况，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就像几百年前的大陆人一样，异族如今人才凋零。示紫能有一身强大的异族旭气，本就让卫妒窟吃惊不小。这突然冒出来的青色火焰……
“同修两种功传的例子，我只听说过一个。半个世纪之前，林家有一个叛族者会用林氏功传和另一种不知名的功传。至于那个叛族者的具体名字是什么，我倒是忘了。他没有兴趣记一个死人的名字。但那也是建立在那两种功传有很多共同点的条件上的。”卫妒窟道。“旭气和真气怎么可能共存？”
是啊！宛如水与火的两种东西，怎么可能共存呢？这超出了许多人的理解范围。
“我也不明白。”示紫淡淡说道。晓始功传的调节作用到底凭依什么道理，示紫想了数十年，一直没有想通。
“哼！这种事对你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你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卫妒窟道。他给了卫折木一个小小的暗示，卫折木当即理解过来。
两人占好位置，将示紫夹在中间。示紫腹背受敌。
纯正而浓厚的古家真气随即爆发。
战斗又要再次打响。
无论示紫为什么会使用两种功传，都不影响这次战斗的出现。示紫的红发和竖瞳也许就是战斗的理由。
“好热闹啊！让我也来插一脚如何？”
鬼使神差地……
这声音突然出现。
是谁？
卫妒窟从未听到过这种声调。参与本次计划的五大家族成员中，他可以确定没有人有着这种声调。
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空间之中？按照常理，这个空间应该只有四个人。除却生死不明的林逝水外，能说话应该只有三个才对。卫妒窟亲眼看到了协灵阵地崩溃，神物们都不知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绝不可能有外人进入这个空间。
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不知这算好消息，还是算坏消息。卫妒窟看向包裹着明轮之树的白雾。那从未听过的声音正是从白雾之中传出来的。
示紫道：“你的声音变化了不少呀！”
隐约的，示紫嘴角滑出狰狞的弧度。一种代表着兴奋的心情，包含于狰狞之中……
陌生的声音立即出现，回应了示紫的话。“你的声音也变化了不少，简直就像是老人们才有的沧桑声音。”
“你到底是谁？”卫妒窟没有耐心听他们的对话，直接出声打断。
“我？”声音一顿，但很快又接了上去，只是话锋急转。“还真像一场梦啊！我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声音出现后不久，白雾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一个让卫妒窟感到陌生的男人！
男人正横抱着林逝水。她已经晕了过去，但身上的外伤都已经消失了，昏迷是因为内伤未愈。很显然，在林逝水冲进白雾之中后，卫妒窟发出的足以要了她的命的攻击，并没击中她。
此时，卫妒窟完全明白了刚才在白雾中发生了什么。
林逝水一定见到了明轮之树，并许下了愿望，但这个愿望并不伟大，只是让一个人死而复生而已。
“你见到明轮之树了？”示紫道。
“没有，它的形态太过究极，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到的样子。光似乎也……”男人道，说到后来，渐渐变成自言自语。“明轮之树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啊！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不，那不能被称为存在……也难怪它能让我复活。连我的修为都变得和正常修炼了半个世纪一样强，多么神奇啊！简直就像我根本没有死，而是正常地活了半个世纪，年龄也变得……”
“够了！”卫妒窟怒道。
“抱歉抱歉，明轮之树带来的体验太独特，我一不小心陷入其中了。”男人道。“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笛影，本该在半个世纪前死去，但是凑巧复活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是因为她。她将这些年发生在大陆上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笛影低头看了林逝水一眼。
他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时别半个世纪，再次看到整个世界的心情怎么样？死后又是一种什么感觉？”示紫道。
“没什么感觉，就像睡觉一样。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之前，连死去之前的意识渐渐模糊的过程，以及那时的固执想法都留在脑中。这数十年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真没什么死而复活的实感。”笛影道。与死亡的零距离体验，让他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要是非要逼我说有什么感触的话，我想说真正的笛影也许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奇妙的是，我和那个叫笛影的人有着相似的本质。现实中的人的本质是由无数人格组成，绝对不可能如戏剧中的角色那样‘个性鲜明’，也就是极端化。嫉恶如仇、心系家园这种正面人格，仇恨人类，埋怨世界之类的负面人格……通常戏剧中的角色都只具有其中一种人格，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意识统治着无数人格。”
笛影仿佛陷入忘我之境，无视旁人地说着。“我完美地‘继承’了笛影的意志。世上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已经死过一次的我很清楚这种东西，所以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体内没有名为‘笛影’的灵魂，只是各种微小的物质以某种方式组合在一起，然后获得了站立、行走、说话……这些机能，和巧匠制造的工具没有区别。人类必须面对‘没有灵魂’这个悲剧，那么站在这里的我是谁呢？真正的笛影在半个世纪前已经死了，构成笛影躯体的微小物质，和构成我的身体的细微物质是不同的，只是组成方式相同，不对，也许那细微物质是相同的——构成每块肉，每根骨骼……的细微物质都是相同的，毕竟在我身后的是明轮之树啊。在很久以前的时代，那细微物质好像被叫做分子，夸克吧……——那人和猪、石头不就没什么区别了吗？——那个时代，好像有一种机器，是叫什么呢？那本书好像没说，毕竟已经是很久前的东西了。反正它的某种‘语言’在最后无论表现得多么复杂，实际上都是由0和1组成。构成猪的0和1，构成笛影的0和1，构成我的0和1，构成你的0和1……”
“唯物吗？我在那个装满书籍的地方中见过。是记载着远古那被遗忘的世纪的内容，对吧！”示紫说。示紫和笛影有着一个相似的地方。在这个大多数人都追寻武力，连学堂都没有设立的时代，二人却被迫分别走入了一个记载无数资料的空间。
笛影，或者说现在被称为笛影的人说道：“说起来，人每时每刻都在死亡啊！世上所有生物都在不断经历死亡。出汗、排泄……进食……早已杀死了过去的人，组建了新出生的人。人感觉自身没有变，似乎是因为神经中的某种特殊构造。在灵魂在这种唯一可以维持一个人的‘不变’的东西被证明并不存在后，现实会变得多么让人绝望呢……当然，要先假定人的价值观不变。”
也许，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无所谓有什么异样感触。
“看来你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唯心者，而是一个唯物者。”示紫说。
“不。”笛影的声音突然幽远起来。“我也许是那种非常不彻底的二重者吧……”
“明轮之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要是我长着一双可以看穿更高次元，更高维度的东西的眼睛就好了。”示紫说。“你认为他是凭空制造了一具身体，还是将过去构成笛影的物质在一瞬间找了回来？”
“看到我的样子，你还不明白吗？”笛影正准备说什么，但脑中闪过一些信息，急忙改口。“明轮之树这种东西太抽象了，也许即便‘半个世纪前的笛影’在半个世纪过后可以有着无数的构成可能性这种前提存在下，早已猜到现在的笛影是由哪些物质构成了。明轮之树从世界各地找来特定的物质，然后拼凑成了我——对于真正的笛影来说的未来的自己。又或者，明轮之树以我们无法理解和感知的方式构造了现在的我。”
示紫道：“你想证明宿命论存在？也对，有了‘相信唯物论’这个前提，你相信宿命论也是……或者，你是相信有着因果关系的决定者？”
“‘世界’有一个初始状态，然后被某个‘人’输入指令，只能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行，最终也许会得到什么现象，连我们现在的对话也是‘注定’中的一环。人们意识到宿命是‘注定’的一环，然后举起‘我要反抗命运’，‘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命运由自己主宰’的旗子去做某件事也是‘注定’的一环，最后要做的事成功，或是失败，并嚷着‘我终究无法摆脱命运’，或是‘我战胜了命运’都是‘注定’的一环。世上没有巧合，只有注定。未来，现在，过去，都是注定的，就像吃东西该动嘴一样自然。”笛影将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在那个被遗忘的时代，有一种名为程序的东西。机器被输入指令，然后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行，最后得出一些东西。我想宿命论说的东西和这很相似。”
“你不相信自由意识存在？”示紫说。
“谈不上相不相信……”
笛影和示紫持续说着只有和他们两个有着相似点的人才能跟上节奏的话。在场其他人虽都算得上一代豪杰，但很显然，‘豪杰’是一个肤浅的词汇。
不断听着莫名其妙的话，卫妒窟不胜其烦，正要开口呵斥那两个疯言疯语的人，笛影突然看了过来。
“这位是卫妒窟族长吧！”笛影道。“就是你将她打伤的吧！”
从笛影的淡淡表情中，卫妒窟品不出什么滋味。这个死而复活的男人，仿佛在说某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想到林逝水的愿望居然这么平庸。让你这种人复活，任何价值都没有。明轮之树这种神物……我之前真是白担心了。”卫妒窟道。
“哦？那如果是这样呢？”笛影向自己的腹部点了一下。
这似曾相识的动作，稍稍让卫妒窟警惕了一些。
卫妒窟感到熟悉是很正常的，因为不久前，他刚刚看到另一个人做出类似的动作。
“封印术……”卫折木见后，不自觉道了句。“难道……”
笛影的身上出现一层青色的雾气，让他的身影模糊。他的发色、瞳孔形状……都在雾中悄悄变化。
直到变化结束，笛影才撤掉青色雾气。
“红发竖瞳……你是异族——”卫妒窟下意识地看了笛影的肚子一眼。“皇族！”
这个变化连示紫也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笛影是同族之人。笛影不应该是林家人吗？
“这样会不会让你有所改观呢？”笛影道。这个瞬间，他解除了所有的伪装，以最真实的样貌出现。也许，他今后将没有必要使用任何伪装手段。过去，他使用伪装手段是因为他还很弱，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这种有些冲动的行径，仿佛是在向“世界”说着一句话：现在的笛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笛影。过去的那个弱小的人早就死了，今后，他将作为另一个笛影活下去。
“难道你就是那个出现在林家的叛族者？”卫妒窟道。他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关于半个世纪前发生的事，卫妒窟听到过属下的详细汇报。他知道那时的叛族者地死，与林逝水有关。只要回想起这一点，就能理解林逝水在见到明轮之树后，为什么选择许下这个“低级”的愿望了。
“正是！”笛影给出肯定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