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墨,染出一副地狱的景象。
一头怪物惨叫连连,然而围攻它的人们,始终没有停手。
或许这个时候,怪物已经不再是怪物,只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企图得到长老身份的“怪物”们正在拿着刀剑争你争我夺。
怪物凄厉地嚎叫着,没有一个人从中品出滋味,没有人能分辨出它的嘴型。或许曾经是有一个能分辨出来的人,但是她此刻安静地躺在很远的地方,再也无法睁眼和说话。
“雪桦决!”
林家长老,包括林舶林诲在内的强手加入战线。强援到来!
一击断掉怪物的大多数触手。
陆陆续续的攻击下,怪物的八条触手终于全部被连根斩下。
“弦取裂!”
司家强者发动攻击,司家的绝学在混乱中展现。即便是这威力绝伦的绝学在真正的混乱中也显得不那么出尘。
“支驱护焚!”
这次轮到七大家族中的卫家强者出手,又是平时不得一见的绝学。可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什么强大的术法都不引人注意。
“风溅决!”
出手的是一个“熟人”!日仓独运用家族绝学,不断发动强势的攻击。人群的混乱以及喧哗将他的放声狞笑掩盖。它的攻击满是恶意,故意不随着人群攻击怪物的要害,完全是一种宣泄。
各种绝学攻击着越发虚弱的怪兽!
不!
现在这般凄惨的怪物,已不能被称为怪物。
庞大的诅咒之力已经渐渐耗尽,它也架不住成百上千人有序的轮番攻击。只在起初生猛,此已经出现颓势,正要还原为人形。它,不!他的身体逐渐又出现了人的轮廓。
可惜没有人在意,人们都是为了杀掉他而攻击的。
人们不会管他是为了什么而不惜变成怪物的,也不管他的目的达到了没有。
人们,不!怪物们的眼中只有杀!
渊海厉当初能得救是因为渊九齐念及旧情,绝没有带着杀意,只为压制诅咒之力,所以渊海厉才能幸运地活下来。
……
远处,没有参与围剿的人不多,用手指头就数得过来。
司奇空和古祁厢就是其中的两个人。
古祁厢悄悄闭上了眼睛。“这已经称不上除怪了,完全是无差别屠杀。”渐渐露出人形的笛影,鳞片渐渐消失,伤口不停的累加。不间断的攻击中,他已摇摇欲坠。
司奇空道:“是啊!快看他们丑陋的、被利益蒙蔽的眼睛。还有不少熟人呢!日仓独,卫……”他念出不少人的名字。
古祁厢悄悄看了一眼,很快又别
移开眼睛。“日仓独分明是在为抽签投票时被笛影淘汰一事而存心报复。”
“不止是他,还有好多举剑会被淘汰的人呢,他们都和日仓独一样怀着嫉妒,而光明正大的报复着笛影。”司奇空道。“倒有点假公济私的味道……”
“咦?笛影好像在往这边移动?”司奇空道。
“嗯?”古祁厢看过去。果然见到了笛影苦苦支撑着身体,在雨点一样密集的攻击中,慢慢向着这边靠近。“他想干什么?”
“你说呢?想想他为什么变成怪物吧!”司奇空视线移向不远的某个安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闭眼躺着……
好远的距离呀!以他的前行速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呢?他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鳞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他完全变成了一个人——摇摇欲坠的人,只剩下很稀薄的诅咒之力可以抵挡攻击,而且很快就会耗尽。
也许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了。
他的嘴也恢复了原型,终于能说话了。他的呢喃始终没有停下,究竟是在说着什么呢?看着远处的安静人儿,究竟想说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不久!
诅咒之力完全消失,他的身躯重重地载倒在地。
他的交易完毕了。以生命换取力量的术法结束了,他的生命几乎要完全消失。
也许他早就该死了,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根本称不了这么长时间,就只剩下被诅咒之力操纵的死躯,是什么支撑着他的最后一缕求生意识呢?
人们的攻击停下了!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目标就要死了。
“太好了!我杀了这个怪物!”一个人道。
“胡说什么?明明是我给它最后一击的。”又一个人说。
“你们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最后用术法打中他的心脏吗?”
“……”
无休无止地争论开始了。
丑陋的争执中,林诲和林轩慢慢走到笛影的身旁。“林家让你活了这么多年,逝水护了你这么久,连性命都……你也该死了。”
“等等,他好像还没有死透。”林轩突然看到笛影的嘴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丑陋的争执将他的声音掩埋。
“你在忏悔吗?”林诲道。“那副自以为是的清高姿态呢?听说你在举剑会上以一胜五呀!真是可笑……”林诲嘲笑一番。
“林……诲……”林轩跟着他的口型动,竟是念出了这两个字。“他在念你的名字,难道是想说什么话?”
“哼!”林诲淡淡看了残余一息的笛影一眼。他也认出了这种嘴型。“不听也罢,我们走吧,让护卫们来收尸。”
然而,林轩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将死之人的话语,听一下又何妨?”
林诲一怔,他见到林轩的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看到了一丝很像曙光的东西。“哼!”他扯开胳膊,终究还是低下头,耳朵靠近笛影的嘴。
即便是林诲,也是知道这个将死之人,很可能是真心对待那个人的,不然何以令他化身为那种可怕的非人怪物?连宝贵的生命都不要……
也许他这样强撑着,是想道歉吧!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替你转达,也算回报你为她化身怪物的决心。”林诲道。
笛影微微睁开眼皮,但其实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一股执念在支撑。
他发现林诲的靠近,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生命最后的言语开始了。“……血……我……我吃过……泉……果实……本该死去的生命才……”
“什么!你说什么!”林诲依稀听出了笛影想表达什么,心中重燃希望,但笛影所言一直不清不楚。林诲抓住笛影的衣领,激动地逼问他。“说清楚!”
笛影马上就要死了,没有将话说清楚的能力,甚至感觉不到林诲在揪着他的衣领,连感官都……
“混蛋!你说清楚再死!”林诲用力拉扯着笛影的衣领,越发焦急,生怕笛影没有说完就死了,不由得将真气度给笛影。明知无用,明知这当众人面的行为会对自己不利,林诲还是做了。
“附在我身上……也许……再把我怀中……残花……给她……她……她……我好想……见……”笛影依然说得不清不楚。
人在将死之时,回忆之书便会翻开。笛影的眼前闪过了某个画面,然后……
他的眼角留下了泪水。“血……换血……”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断了。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林诲很清楚它非常重要。
“喂!继续说呀!喂!”林诲非常讨厌这种人,居然将要紧的事说得这么含糊。他一把揪住了笛影的头发,大声嚷着。
“喂!你这个混蛋……”
林诲急到不顾形象的出拳打了一个死人。
笛影的声音断了的瞬间,林诲就明白了。笛影已经死了!但这个人是生是死,林诲不在乎,只是笛影模糊的话却显得那么重要。
他的拳头又一次准备落下的瞬间,肩膀上突然搭上来的一只手让他泄了气。再仔细看死人的表情时,林诲见到了他眼角含着的泪水。
有人说眼泪不一定都是咸的,快乐的时候留下甜的泪水,痛苦的时候留下的是苦的泪水。
笛影的泪水是什么味道的呢?
很难分辨了。
他说完了最后的话,它也许是甜的。
但他却死了,再也不能见一眼想见的人,它也许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