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影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将桌边的位置让给渊森舒。
这一刻再看他的眼神,已然没有前几天的那种神色,陌生而冷漠,完全不是儿子看待母亲的眼神。
也许他又在使用那项特殊能力了,将情感与行动分开。
“你根本没喝?”渊森舒伸手将药碗拉过去,看了一眼。
药汁几乎没有减少过。不对,该说完全没有减少过。“你在耍我!”
渊森舒愤怒的将药碗丢在地上,药碗自然而然的摔碎了,掺和着毒的液体漫了一地,碰到木质桌角,还冒起了青烟,这是证明药中有毒的现象。
“不!我喝了,你应该看见了才对,只不过饮下的量很少,我剩下来的命还很长。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嘲笑我。”笛影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渊森舒的身形化为光影,从笛影的视角来看,只有一道影子飘过,渊森舒已站在他面前,掐着他的脖子。
“我们处在同等的条件下,你才能……”笛影哽咽一声。掐住脖子的手指太过用力。“……才能好好谈一谈。”
“同等条件?”渊森舒笑出了声。她无法理解,现在这一面倒的局面怎么能称为同等条件?
“没发现吗?今天丫鬟对我特别客气!”笛影道。
渊森舒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还是没有发现?哈哈……倒是与我完全不相像,经历不同的缘故吗?”最后那几个字,别有深意,只可惜只有他一个人能理解。“我直说了,你我同中剧毒,处在对等局面。”
“你在胡扯什么!”渊森舒一甩手,将笛影丢到一旁,撞损一个凳子。
“咳咳咳……”喉咙上的束缚终于消失,笛影连咳几声,才能喘过气。“其实昨天丫鬟送药的时候,我就使用武力手段逼迫丫鬟站到我这一边了。她仅在今天提前半个时辰送药,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笛影缓缓爬起来,又拍了拍衣衫上的灰,还是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因为只有展现出自信才能动摇敌人的内心,低声下气只会起到反效果。
“你说的怎么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会在今天的这个时辰来这里?少胡扯!你还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渊森舒怒道。其实,她心里还真的有一点怀疑。笛影数次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实在无法无视。
渊森舒悄悄运转功传,旭气在体内游走一圈,检查是否有中毒的痕迹。
“小子,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渊森舒怒道。检查一圈的结果就是自己已中了剧毒。
“谁知道呢?”笛影道。他耸了耸肩膀。“也许是在屋顶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出过这间屋子。怎么可能跑到屋顶上下毒?”渊森舒道。
“果然不愧是林家长老,呃……该说是异族之皇吗?一下子就拆穿了我的谎言。我的确从未出过这间屋子。”笛影道。言语略微有一些戏谑。“那就是在刚才的药碗上。”
“我说了,不要跟我胡扯,要是我现在去检查药碗,没有发现毒,你就给我吃了它。”渊森舒道。她的耐心几乎到达极点,就在前一秒,她差点没忍住直接动手杀了笛影。
笛影的态度急转变,戏谑和笑容一扫而空,脸上冻上冰霜。突然的转变实在让人无法拿捏。他冷冷道:“那我就公布正确答案吧!毒就下在我的衣领上,你掐住我的脖子之时,就是你中毒之时。”
笛影又道:“昨天,我一早就向丫鬟打听好了,你今天上午有一些林家表面上的事物要处理,处理完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我也就让丫鬟那个时候送药,要是你的事物多一些,我说不定会让丫鬟刻意来迟一点。至于我为什么料定你会今天动手,单看你在抽签投票时期,最后关头突然返回的谨慎程度,就可以大致判断。”
既视感!
渊森舒惊奇的发现,刚才那个瞬间看着笛影的时候,像是看着他在抽签投票结束的瞬间展现的姿态,那时他就露出了这胜者姿态。
原来他早已料定一切,知道自己会疑心,不肯直接闯进门,特意安排一个下毒的机会,再又给自己下毒。心机实在深沉,以她数百年的阅历,都着了道。“你自愿饮下毒药,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想与冷静下来的你好好谈一谈而已,若是你不冷静下来,是不会听我说话的吧。若非使你中毒,你根本不会与我对话,直接就一掌拍过来封住我的嘴了,处于同等处境就不一样了……”笛影道。
“同等处境……哈哈哈哈……你也配?”渊森舒大笑道。她从不将笛影放在眼里,怎会甘心受他制约?“别忘了,我现在可以直接杀了你,然后在你身上找解药,就算你把解药藏起来了,也不会藏太远。你停留过的地方不多。”
“不管你甘不甘心,我们的处境的确相同。你可以杀我寻解药,我同样可以杀你寻解药。不要认为我不可能杀掉你。丫鬟慌慌张张跑出去这么久了,也能为我办不少事了,比如找救兵,再比如将消息告诉林诲。他绝不会放过你中了毒的这个机会,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抓住你当人质,来威胁渊砂。”笛影道。
“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笛影嘴中居然蹦出来“渊砂”这个名字,那么他也就知道林诲的计划了,说不定还参与其中。渊森舒想着。
“没什么好奇怪的,很容易推算出来,相信只要和我处于同等立场的话,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林诲知道你的身份却不动手,暗中密谋的东西又势必与你有关,那就只可能是你的旧部渊砂了。”笛影道。
“哦?”渊森舒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与林诲的关系不太好呀。”
“嗯,我们的相处一向不顺利。在林家,你又看到我和几个人和睦相处过?除了那个人,数不出来第二个。看我废物至今……”笛影道。他深知所有真相,然后看着身为母亲的渊森舒,心中倒是有很多的话想要说。
一个孩子对着母亲述说自己的不顺,但是母亲不知那是自己孩子,还偷偷嘲笑孩子。这幅光景,有谁经历过呢?
他并没有承认两人间的血缘关系,也许以后也不会承认。这该说是固执还是矜持呢?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承认。习惯于一个人的孤单后,很难认同有人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她是来杀掉他的,尽管她不知一切真相,但那对于笛影来说依然是无法忍受的委屈。
母亲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而想要杀掉孩子,都是无法容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