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九齐用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渊森舒，告诉她消息的初衷似乎有了反效果，不仅没能让她撤退，反而让她下定决心拼死与林家一斗。“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我肩上空空，没什么担子，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呢？族人们都在十几年前——我决心来到大陆的时候，与我断除关系了。我的两个孩子，一个死在林魄天手上，另一个多半也已逝去。”渊森舒道。她没有任何负担，所以才敢做出去拼命的决心。
十几年前，她下决心来大陆，族人恳求她留下，然而她还是抛弃部下离开了皇殿。从那个时候起，她与异族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她的两个孩子，大的不可能从林魄天手中生还，另一个也落入林家手中，后又转交给古家，听闻移交之前就只剩下半条命了，现在也没有太大的生还机会了。她一直冒充林家长老，但得知小儿子也落入林家手中的时候，还是太迟了……尽管偷偷去古家寻找过，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古家没有传出一点关于异族人的消息，生存机会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林诲决定将捕获的异族之皇渊谱曦移交给古家，就是为了引出藏身林家内部的渊森舒。在她忍不住了，去古家寻找儿子的时候，林诲便已初步肯定了她的身份。
她现在反倒可以“洒脱”一下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在失去后会让自己觉得后悔了。当一个人失去一切珍贵之物后就是这样。
“好！既然你决定赴死，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渊九齐道。他已不想掺和世界上纷争。六百年前，无笑毒神就死了，一个死人无法让这个时代产生任何变化。“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提个醒。你觉得林诲在发现了你的身份后，为什么迟迟不对你动手？”
“嗯？你什么意思？”渊森舒道。这也是她想不通的事。渊森舒现在如同瓮中之鳖，“林家长老”这唯一的保险已经被解除。林诲有何顾虑可言？
除非有着更大的阴谋，让他不敢打草惊蛇。“莫非你发现了什么？”
“我之前回过边荒。我族现在的势力划分，我大致明白。一共分为四大块，由四大诸侯领导着，却谁也不服谁，相互争斗着。最近遭遇大陆猛烈的进攻，他们才被迫联合。”渊九齐道。
“这我知道。从我十几年前离开的时候起，到现在完全没有改善过。”渊森舒道。她明面上还是林家长老，自然也是可以知道这些基础情报的。
“现在的族人大不如以前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哎……不过如今对于我而言是无所谓了。”渊九齐道。现在异族的力量不及渊九齐带领下的异族的力量的十分之一，在他这个昔日首领看起来，说没有心寒是不可能的。
“你的旧部依然掌控着皇殿，至于你的位置，是由你的副官顶替着。”渊九齐道。一席话意味深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仔细想一下就明白了，现在的你对林家还有着什么价值……很多人都听说了，你的副官对你忠心耿耿的，一直在向部下强调自己是暂代你的位置，而且你离开后，留下的孩子也都是由他在照顾。”渊九齐道。
“难道……”渊森舒恍然大悟。“林诲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卑鄙，比起他的老子，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如她所想。林诲在举剑会期间一直没露面，而暗中忙着的事，就是她刚刚想到的内容。只要将渊森舒有危险的消息泄露给她的副官，那个忠心耿耿的副官势必无法坐视不管。林诲再趁机引诱，林家便可以一口吞掉异族残存的四大势力之一。异族的覆灭已成定局，林诲则想提前预定异族遗物的四分之一。在参与大战的诸多家族中，想一家就夺取异族四分之一的遗产原本是不太容易的。
此计不可谓不狡诈！
“即便这样，你也不准备改变决心吗？你所谓的肩上空空已经不是事实了。”渊九齐道。
“我不会离开林氏山庄的。我即便离开林家，以渊砂的性格，也一定会中计的。他对我忠心耿耿，我也势必不会抛弃他，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到他。”渊森舒道。她口中的渊砂正是渊九齐口中的副官。
“也只有这样了。”渊九齐道。他忽然发现，本该厌倦和看穿世间争斗的自己，在隐约间，居然还有着一些在意俗事。
超脱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需要我来帮忙吗？”渊九齐道。这个顶级的强者，即便修为远超常人，但是在“超脱”这个词之前还是一样渺小。
渊森舒为他着想，没有接受好意。“不用了。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以为无笑毒神已经死了，这很好。你不是不想涉足世间的纷争了吗？若是助我，势必会让全天下都知道无笑毒神还活着，你没必要为了我的事冒风险。”
“……”渊九齐看向夜空，久久不语，耳边回荡着渊森舒的话，心中翻开了尘封的书籍。
两人既是昔日的王与诸侯，又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不浅，所以渊森舒才收留示紫，照顾曲儿，还在他消失后，始终固守皇殿。渊九齐已经欠她很多人情了。
“你丈夫呢？”渊九齐道。这么长时间
的交谈中，他从她口中听到了“孩子”这个词汇，但还从未听到过“丈夫”二字，许是她不愿意提起吧！“你们常年分居两地，难得一见，一百年里至多能够见上两次面，也是苦了你们了。那个人如今又在何方？还在看守禁地？先皇允许你们结为伉俪，却又让他去看守与世隔绝的禁地，真是……”
“死了！”渊森舒用两个字堵住了渊九齐的嘴。“你离开后，族内大乱，其中不乏有盯着禁地密宝的人。他身为看守者
，免不得要与人交战……为族内守住禁地六百多年，他也算竭尽全力了，连三大诸侯合围都独自硬抗过去了，从不找我帮忙，那个人呀……”渊森舒说着说着，竟是笑了，不！那是笑还是哭呢？
“难为你们了，若是我没有被束蜡别给封印的话，如今也就……”
“都是过去事了，多说无益。你还是尽快离开林氏山庄吧！免得让林诲发现了踪迹。”渊森舒道。
渊九齐点了点头，可起说离开，告别故人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他四顾之下，没有发现一处容身之地。他也只能飞到空中，任凭直觉带着身体移动。
“我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渊森舒的声音追上他。“曲儿被我葬在枫竹涯底，想去上一炷香就去吧！别让以为你已经死去的她在下面找不到你，不肯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