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束蜡别将所以希望放在明轮之树上了。”示紫道。“可是天大地大,明轮之树根本无法探寻,束蜡别找遍大陆,连异族聚集的边荒都悄悄找过了。异族发现过他,将他打成了重伤。最后,他却依然一无所获。那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明轮之树虽然是在这个世界中,但是这个世界似乎还有另一个次元——区别于现实的次元,在现实中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他只好放弃直接寻找明轮之树,开始着手于寻找可指引出明轮之树所在的泉花果实,找到它要现实得多。但他还是失望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战事甚至因为他的分心而更糟糕了。”
“可悲的男人呀!相对于这么虚幻的事物,明明可以在现实中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出来。”千露纤道。她太明白现实和虚幻的区别了,因为她不止一次的感受过现实的真实与不可抗拒。
“他的确可悲,但是却并不愚蠢,在那种颓势之下,敢于寻求新的突破点,这说不定还是很聪明的做法。我们都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无法身处他的立场,那种无法想象的精神压力可是很可怕的,也许只有他能承受住,数以亿计的生命压在头上的滋味可不轻松,随口说说谁都可以,但能像束蜡别那样做到就没有几个人了。对于束蜡别而言,仅有的希望就是明轮之树,虽然没有人能证明它存在,但同样没有人能证明明轮之树不存在,这便是希望。是在没有任何胜算的现实中绝望,还是在有一线希望的缥缈中挣扎,也许选后者是很合理的。”示紫道。“一次次寻找无果后,束蜡别乃至束家的黑暗便降临了。”
那是让人战栗的黑暗!
但是对于束蜡别来说,别无选择。
为了拯救数亿的人,他别无选择。
很多时候,人们只有走向黑暗,才能找到出口,光芒能照射到的地方也许尽是死路。
示紫道:“他发现了一个极端的方法,通过某个仪式,也许可以找到泉花,尽管那个仪式惨绝人寰,也没第二种选择,最终还是号召族人举行了仪式。那个黑暗的仪式啊……仪式可助他打开天眼,找寻世间万物,但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那便是一万个人的鲜活生命。虽然那个战争的年代死了很多人,但已死之人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一万条鲜活的生命,而且那一万条生命在死前的瞬间会承受万虫噬体的痛,如若凌迟之刑,身体被咬成碎渣,天眼方开。这是何等逆天之事啊!一定会遭天谴的!但惨绝人寰也好,惨无人道也好,束蜡别为了抓住仅有的希望,还是选择放手去做。他以战争为由,骗走一万人去对抗异族,说巧不巧的,上天在他实施计划的时候,也决定好了对他最好的惩罚方式,率领一万军队的两个副官职位,由他那身为武将的妻子和儿子请命讨走。束蜡别拒绝过妻儿,甚至因此而发怒过,却终究没有扭过深爱着的妻子的撒娇和坚持。结局可以想象,他把妻儿都搭了进去,想必看着妻儿身躯被咬成碎渣,眼中会堕下清泪吧!也许在他的余生中,妻儿绝命时的哭喊一直回荡在耳边。”示紫摸了摸卷轴的某个位置,那有一团模糊了的污渍,或许这就是泪水——忏悔时的泪水。写下卷轴者,因伤感而落下泪水。这泪水留在卷轴上,六百年不散,该是一股什么样的悔念呀!
“一万人的军队,最后只有束蜡别一个人回来,连那些一同召开仪式的族人,都作为知情人被他杀人灭口了。他不得不这么做,不然那些族人回了大本营后,必将动摇军心。一万人魂飞魄散加上尸骨无存的惨烈之死的责任被推给了异族。当时还激起了一阵可笑的军心高涨,还有许多人去安慰束蜡别。妻儿都没能救出的英雄啊……”
千露纤和克诗桃都悄悄低下了头,这种黑暗似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了,千露纤倒还好一些,克诗桃则完全接受不了。克诗桃蹲在角落里,低声呢喃什么东西,具体内容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示紫依稀看见了她眼中也落下一丝“晶莹”……
示紫再次看向卷轴。这充满忏悔字眼的卷轴,跨越六百年,呈现在他的眼前。示紫似乎是看透了这些事,又似乎是觉得已经麻木了,又面无表情的接着说了下去。“一万人的死很有价值,束蜡别打开了天眼,终于得知了泉花的位置。为了早点结束战事,他迫不及待的前去搜寻了。也许他是太着急了,也许精神压力太大了,也许是妻儿地哭喊在诅咒着他,总之心急的他犯了致命的错误。泉花的消息走漏了,身为敌人的异族得到了消息,也知道泉花的所在地,虽然异族首领无笑毒神不屑于去争泉花,听到探子报过一遍后,只笑了几声就没再理会,但十方诸侯却看中了泉花,为了争抢这个宝物,与束蜡别展开激烈战斗。大陆人因为束蜡别的命令悍不畏死,明知以卵击石也要去抢夺。为了提高士气,束蜡别甚至撒谎,骗众将士,说泉花是异族的命脉,抢到就可以在整场战争中取胜。一大批人被他的谎言所骗,死在战场上,甚至有很多人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役过后,大陆人死亡过亿。但这还不是最悲哀的事……”示紫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情。
他道:“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触碰到泉花,连将泉花带走都无法办到,更别说得到其中可指引明轮之树方位的果实了。哈哈哈哈……我又是……”示紫看着自己的手掌大笑——疯了一般地大笑。他还有一件事没说,古家能一度得到泉花,也多亏了束蜡别张开天眼查看。
示紫悄悄自嘲,自己明明对泉花没有***,却可以触碰到它,然而以拯救万民为目标的束蜡别,牺牲了数亿生命却……
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个想为人民谋求福祉与生存机会的人得不到所需要的东西,而自己却……
如今的世界扭曲到这种地步了吗?为什么总是充满着这样的错误?
“事情啊……在牺牲过亿生命后,这件事还是没有终结。——数亿族人惨死之仇被束蜡别推给了异族,也许就是因为与此类似的事累计起来,大陆和异族才会争斗不休吧!大陆人都想从异族人手中讨回亲人朋友被杀的账。束蜡别的教唆收获一片好评,军中士气高涨,没有人注意到他发表豪迈宣言时,眼中有着无奈。”
“正是在这样状况下,某个人的夜访给束蜡别带来了新的希望,也让他的英雄之名背后的黑暗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