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夜晚到来了。
灯火通明的夜晚来临了。
仅仅对于钥西镇而言……
这小镇中最高大的楼宇的顶楼中,仅有的两个房间中的某一个房间传出零星的咯吱声,以及金属与金属的细微摩擦声。
紧接着,窗户被打开了。那些声响原来是房间主人打开窗户时的声音。
从楼外看,最先见到的是黑色的秀发从窗户中冒出来,随后才是秀发主人的美丽脸颊。
遮挡面孔的黑纱已经被除去了,女子真容得见。
正是失踪了的克家小姐——克诗桃。
那么与之结伴之人的身份也就清晰了。
只可能是示紫。
离开那片丛林之后,两人就一直往北边行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这个小镇。
“哇——好美!”克诗桃推开窗户后,见到一片夜景——非常非常美丽的夜景。位于最高的地方才能见到的妖:魅颜色。
各色各样的灯光有规律的分散在小镇的各个地方,小镇仿佛是活着的某种生物,隐约有很多奇幻的味道。
黑暗包裹整个天空,可地面的黑暗却只能成为点缀物,作为一种“颜色”描绘小镇的美丽。
没有半点嘈杂和喧闹,明明是这么繁华的地方,人那么的多,可吵闹的声音无法波及高处。
夜与光交织,奇特的视觉冲击填满每个看到它的人的脑海。
克诗桃伸手敲了敲隔壁房间的窗户。“示紫,快来看,好漂亮呀!”
这两个房间的布局奇特,明明各自独立,却像是一个房间被分割成了两个,中间的一层薄墙阻隔不了什么。窗户的分布也很奇怪,身处其中一个房间时,手伸出窗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触摸到另一个房间的窗户。
示紫闻声推开窗户,终于和克诗桃见到了相同的风景。
“浮华一生,诸多缥缈,临终时回顾,仿若邯郸一梦。白驹过隙的生命,有多少是在看似美丽的景色中消沉……”示紫看着低处的美景发起呆,眼神闪烁着,瞳孔中映出各种亮点,仿佛包含了众生万象。
“你在说什么?好像很深奥。别对我说这种东西,我听不懂太复杂的东西。”克诗桃疑惑到。
示紫的口中没了下文,心沉溺到眼前这一片世上难寻的景色中去了。
“这么漂亮的景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许它就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了,即便不是,也是前几名。”克诗桃道。
示紫依然没给回应。克诗桃见他漠然的表情,就没有继续自讨没趣,也闭上了嘴,继续注视眼前的美丽风景。
这样美丽的色彩,这样难得的画面,怎么看也看不够,凡见者,眼神皆漏出名为贪婪的欲:望,舍不得让眼皮落下,害怕错过一丝光亮,两只眼睛就这么贪心地搜刮着光线,却怎么也搜刮不尽。
从一开始的一眼吞掉所有光线,到后来的专注某些细节,示紫似乎抛弃了所以烦恼。
克诗桃不知身旁那人在看什么,也不知自己要看什么,只是眼球在漫无目的的四处旋转,游荡于各条街道、各个拐角。
抬头无月,低头却见遍地星辰。
身旁的示紫似要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要找什么呢?
她不明白!
也猜不到!
再后来,她甚至搞不清楚是在注视灯光,还是在注视那个沉浸于灯光中的人了。
“喂!”她没有准备间,示紫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你的父母看着你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感觉。”
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克诗桃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嗯……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要思考,直接张开嘴,顺从本质的‘欲:望’,脱口而出的话就是你想说的。”示紫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克诗桃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对哦,是什么感觉呢?我还没有想过,一切好像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我只是顺其自然,没有多在意。”
“是吗?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感觉喽。”示紫道。
他没有转头看她,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仅凭侧脸还分辨不出来他的表情。
克诗桃问:“问这些干什么?”
这些可以顺其自然的事,去询问别人有什么意义?这个瞬间,她头脑中突然无法给出答案的某种问题……
某种……
那种神奇到让人忽视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人有着诸多情感,情感又有无数的表现形式,亲情是其中一种。我很好奇所谓情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人类要对它‘耿耿于怀’呢?有什么意义?这仅仅是一种原始的本能?亦或是在理念和认知束缚下的产物?这种东西,似乎挺有趣的。”示紫道。
“啊?”克诗桃跟不上示紫的思考节奏,大脑来不及对他的话做出相应的回答,仅仅能做到将象征着错愕的“啊”丢出口腔。“话又说过来,你问我干什么?你回想一下你自己不就可以了?比如你被你父母看着的心情……”
示紫默念了一下父母这两个字。在大陆更北边的某个宫殿中——那个他长大的地方,并不存在可以用这两个字概括的生物。
“我感觉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神经像是麻木了一样,胸腔里似乎没有任何波动。任何情感,包括愤怒,包括眷恋,包括憎恨,包括埋怨……我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所以我很好奇,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示紫道。
这一席话的语气中包含了诸多类似于惆怅,但又不是惆怅的东西,或者说那像是一种遗憾,同样又不是遗憾。
“怎么可能?少骗我了,你又不是石头,人都是有感情的,石头才会麻木无感。”克诗桃笑道,连连摆手。
“也许世界上偏偏就有着这么一个像石头的人呢……”示紫道。声音很轻,他不确定克诗桃是否听到,这声音轻到他自己都没有听清楚的地步。
“我告诉你哟,人有很多感情,而且这些情感是一种很复杂很复杂的东西,每一种都可以强烈到促使一个人杀人的地步,好比愤怒、不甘、憎恨、情爱……就像我的内心一样,娘还经常担惊受怕地说我感情太饱满了呢,呵呵……”
示紫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克诗桃。“说的也是呢……那你最最最强烈,强烈到足以促使你去杀人的情感是什么?”
克诗桃转着眼球,想了又想,最后耸了耸肩。“不知道。”
示紫暗道:我却知道,此刻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那最最最强烈的情感一定是爱吧!你爱你的父母,也爱教会你知识的先生,也爱笛影和我,否则怎会帮我们?你甚至爱整个世界,但这是不是愚蠢的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