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原,我化作灵狐的本身,如离铉的箭一般飞快的向远方奔去。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陌大哥还是迟玉?我站在了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念儿,你来呀。”远处的白色身影向我招手,声音是陌大哥的。
我快步向前跑去。
“阿心,千万不要过去,他要害你!”迟玉忽然拦住了我,“你忘了他曾经怎样欺骗你了吗?”迟玉怜爱的将我抱在怀中。
“坏我好事!你们都该死!”身后千层雪浪向我们席卷而来,瞬间将我们埋葬了。
“迟玉……哥哥……”我呻吟一声,幽幽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宽敞的凉亭内,摆放着一张竹床,而我则躺在竹床上,四面飘动着月白色的帷幔,透过帷幔的间隙我看到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下雪了吗?刚刚不是夏季怎的一转眼进入了隆冬?我不解地坐了起来。
“你醒啦?”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面纱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是谁?这是哪里?陌上桑他们呢?”我双手捂在了头上,依稀记得昏死之前陌上桑将我挡在了他面前。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被我选中了,你所在的那个世界肮脏无比,充满了利用,欺骗,以及蝇营狗苟的世俗小事。不过,我看你现在心未死,尘念未断,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了却凡尘杂念,到时候再来接你。”黑衣男子说完转眼消失了。
“你……你究竟是谁?”我下得床来奔出亭子大喊。
“我留下了一面铜镜,助你看清前尘往事!后会有期。”他的声音缥缈的传来。
我回到亭子,看到竹床上果然放着一面铜镜。
在铜镜里我看到了被陌上桑隐瞒了千年的秘密,而那些真相对我来说又是那样的惨烈,难以接受。
千年之前,陌上桑身负重伤倒在意曼山脚下,数十天之后在他奄奄一息之际被意曼山山神妤歌娘娘救走。在妤歌的悉心照料下,陌上桑慢慢爱上了她。但堂堂山神,一介上仙又怎会看上你一个清苦凡人?
于是陌上桑开始缠着妤歌修炼法术。妤歌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教他。陌上桑极其聪明各项法门一学便会。可即便如此,妤歌依然瞧不上他。他的百般讨好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众人眼里的笑料。
陌上桑十分不服,下山找了一个清净之地潜心修行,闭关两百年,两百后他来到了意曼山的千狐洞内,在洞内一处找到了一个秘诀可以迅速提升法力修为,而他为了获得秘诀将整个千狐洞捣毁了。
那一天我刚刚出生。
爹娘被山石砸死,我周身的阴时光晕庇佑了我,让我没有就此丧生。陌上桑见到光晕内的我,顿时双目放光,将我抱走了,之后便是与他五百年的互相陪伴……
画面陡然一转,我看到乱石之中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神情悲戚的抱着我父母的尸身痛哭,“我的孩儿们呐,你们死的好惨……”
随着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得爬满了脸。
“那老妇人就是郁红灵,你的祖母,秋水蓝的祖师婆婆。”妤歌的声音空灵的响在耳畔。我再次怔住!
眼前的琉璃世界瞬间消失,映入眼帘的是陌上桑园的绿色小院。
妤歌站在我的眼前,目光中带着悲伤与怜悯,“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年你能破除郁红灵的锁魂符了吧?因为这锁魂符只有你们灵狐一族才能自攻自破,旁人无能为力。郁红灵当年受了重伤,但以她的修为不出三五年必然能恢复。但是陌上桑怕她,于是连夜将她杀死了。并且将她的魂魄也一并吞噬了,千狐洞中众灵怨怒,他便抬手让它们魂飞魄散了……”
妤歌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将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心上。难怪当年我会觉得郁红灵很亲切,在她的身上我寻到了一种相似的味道,此刻想来那便是同族的体味。难怪那一年我去祭拜父母却感受不到千狐洞的鬼魂,原来是被他惨毁了!我慢慢地握紧了拳,心中翻涌着恨的浪潮——被弑父杀母的仇人欺骗了数百年浑然不知,竟爱上他!我愤怒地一拳垂在雪白的墙上。
“他人呢?”我强压着怒火问面前的人。
“已经被我的挞神鞭打死了。”妤歌轻声说,眉宇间透出的神色并不轻松。
死了?呵呵,我还没有来得及刺他一刀一剑,他竟然这么轻易地死了?我心有不甘的仰天长笑。心中的委屈也在顷刻间喷涌出来。
妤歌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柳姑娘,多多保重!”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空无一人的荒凉院落内,巨大的悲伤包裹着我,让我一瞬间想起了迟玉。
是啊,就算天地间任何人都欺骗了我,伤害了我,至少迟玉不会。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他曾经送给我的那只玉凤凰,看着它栩栩如生的眼睛,我的泪水落在了上面,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他。我将玉凤收好,疯狂的向着蒲柳湖畔那个熟悉的小院跑去。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迟玉的声音隔着矮墙传了出来。
我失意的心听着他的话,平复了不少,稍作停顿之后推门而入。
海棠树下,迟玉背对着我,他的面前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女孩,女孩痴迷地看着他,伶俐清澈的双眸笑成了两湾月牙,“迟玉哥哥,你这几句诗是对我说的吗?既然思念我,我便天天来看你。”
“好呀,若是不嫌累,你天天来也可以。”迟玉笑道。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看见了门口的我。欲上前却不肯走出一步,讪讪地问:“阿心,你……”
看着他们说笑,我的心一下子很疼,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们跌落,我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问道:“她是谁?”
“她是……”迟玉迟疑了一下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嫂子。”
他的话音未落,我的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我低下头难过的不能自己。是啊,他最终还是要成亲的。在他的眼里我已是人妇,还有什么权力与资格管他?只是为什么见不得他与其他女子谈笑风声?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玉凤凰随手朝他丢去,“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扰,这礼物也还你吧。”话说完转身跑远了。
蒲柳湖畔的吹柳树随风跳舞,我伏在树干上失声痛哭。想起那天与他在这树下跳舞的情景,竟是那样遥远,恍如隔世。
湖面上有平凡的情侣的泛舟,多年前我们也是那样的开心,亲密无间。而此刻,我身边没了哥哥,少了爱人。一想到他要娶别人为妻,我的心就如刀绞般的疼痛起来,甚至嫉妒那个能嫁他为妻的女子。
于是我不禁开始怀疑对于迟玉的感情,我难道仅仅限于兄妹情吗?若是,为什么说不出祝福?可若不是,我还有什么资格挽回?如今名节已毁,功力尽失。再也不是当初他视若珍宝的阿心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万念成灰,于是纵身跃下了蒲柳湖。
”哎呦,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我的身子被一根丝带缠住瞬间拉出了水面。
感觉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我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站在一只巨大的仙鹤身上,身前仍旧是那个身着黑衣的人。此刻仙鹤已经飞在了云端之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着飘渺的云端我问道。
黑衣人转过脸哈哈一笑,“你在尘世间的恩恩怨怨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东方毓冥要带你去一个真正的仙界。如今你也该改个名字了,不如就叫做‘月如歌’吧!”
“可你没有问我的意见,我若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你便从这里跳下去。”他说的格外冷淡。
我冷笑一声,反正已经没有打算再活下去,听了他的话想也没想便跳了下去。
黑衣人甩起手上的衣袖,那袖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追着我而去,瞬间将我下落的身躯缠住了。他轻轻地抖了抖缠住我的袖子,我便稳稳当当的飞回了仙鹤的背上,接着他从身上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粒丹药,趁我不备反手塞进了我的口中。
“将尘世的杂念摒除,安安心心随我去吧。”黑衣人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我吃了他的丹药,顿时感觉浑身格外轻松,心里的压抑也渐渐地消散了。我看着身边飞过的白云,心如止水。
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名字,或许是一种重生,只是被遗忘却永远不能彻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