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屋外的天色渐有些昏沉的时候,胡十七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辛苦,望着还躺在床上的胡十七,他突然开口道:
“好了,胡七十老先生,我知道你早醒了,别在那装睡啦。”辛苦又一次把“十七”喊作了“七十”。
“你的伤好了么?”闻言,胡十七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名字被颠倒一事,他再次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反倒以一种关切的口吻问候着辛苦。
“伤?就那点小伤,早好了,我两天前就能下地走路了。”辛苦洋洋自得的说着。
“两天前?你……你不是昨天刚受的伤么?”胡十七不觉有些糊涂了。
“昨天?哈哈,你老人家脑袋睡坏了吧?那都是五天前的事喽”
辛苦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我都睡五天了么?”
“怎么?你还不相信?这五天来可把那些御医们给忙活坏了。”
“御医?他们忙什么?”
“忙什么?还能忙什么?医你呗。王上可下了死命令,若医不好你,他们一个也别想活。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那老头子如此关心过一个人的死活。”
“医我做甚?”
“当然是为了屠龙喽。”
“难道真有此事?”
“这还能有假,布告早已贴的满城都是,关于你屠龙之事,现在已是人尽皆知了。”
“你就是为告诉我这个的么?”胡十七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嘿嘿,当然不是喽!”辛苦说着露出了一脸神秘的笑。
“那你来做什么?”
“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胡十七不解的问。
“跟我走吧,到那你就知道了。”说完,辛苦便急不可耐的催促胡十七从床上下来。
走出房门的时候,胡十七这才发现,原来已然入夜了。
胡十七紧跟在辛苦后面,一路大摇大摆的穿堂过户,只是在临近大门的时候,却选择了一条幽僻的小径。此处草木葱隆,俯拾间花香鸟语、飞瀑流石,倘在日间,着实是观景的妙处。而显然,他们绝无观景览盛之意。事实上,对于辛苦所选的这条路来说,就连称其为小径都已是牵强之至。这里的草木实在太过茂盛,加之夜色幽阴,以至于他们每行几步,脚下的小径都会悄然遁于无形。好在辛苦对此颇为熟识,虽然行的艰辛,但终究没有迷路。
几个踉跄之后,胡十七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们为何不走大门?”
“你以为我不想么,你看看那里。”辛苦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门外那成排的兵士。
“怎么这么多官兵?他们在这里做什么?”胡十七不解的问。
“做什么?还不是王上差来专门关照您老人家的。”
“关照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关照的?”
“谁让你这个糟老头子能为他屠龙呐。”
“屠龙?就凭我?你信么?”
“我信不信不关紧,关紧的是那老家伙信。”
令胡十七没想到的是,费尽周折的两人最终却来到了一处荒乱不堪的墙角,小径于此彻底消失了。与之前相比,这里的草木更为的繁盛,繁盛到两人连挺起身子都成了一件颇为犯难的事。而现在,正畏缩在繁荫下的胡十七望着眼前依然泰然自若的辛苦,不禁抱怨起来:
“瞧你带的好路!”
“嘿嘿,嘿嘿嘿。”闻言,辛苦却得意的笑了,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怎么?信不过我?哈哈,放心吧,这里可是我家,在自己家我还能迷了路吗?”
说完,辛苦往前走了几步,他拨开附在墙上一丛开的正盛的繁花,只见在墙根处露出了一块亮银色的凸起。辛苦用手轻轻触了一下,那凸起便缓缓的往里凹陷,直至最后完全陷入墙面以内。辛苦这才松开那丛繁花,又密密实实的把原来的凸起处给遮挡了起来。这时,只听“隆……隆……隆”一阵响动传来,胡十七还在迟疑之际,却见自己的脚下竟裂开了一道口子。
“好了,我们走吧。”辛苦说着便跳入了那裂口。
“如……去哪?”胡十七不安的问道,显然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愕中平复过来。
“当然是去见我的那些朋友们了。”辛苦的语气却平淡的紧。
“可……可这是怎么回事?”胡十七用手指着脚下这道阔约两尺,长逾丈许的裂口问道,他的脸上依然堆满了慌措的神情。
“放心吧,这是我们辛家的密道,安全着嘞!”
闻言,胡十七这才将信将疑的下到了裂口,双脚刚一着地,却见那裂口又缓缓的合在了一处,竟无丝毫的破绽。当他还犹疑着的时候,只听辛苦在前面不耐烦的催道:
“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
愈往前走,这地下隧洞就愈发的开阔,直到最后阔到就连过马车都不在话下了。这让胡十七有种说不出的惊讶,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已然不知有几许深的地下,在没有火把过灯笼的情况下,他竟不会觉得黑。事实上,这多亏了洞内那些纷飞不止的萤火虫自己洞顶和两侧洞壁上星星点点发着斑斑荧光的彩色石头,两者交相辉映,竟把这隧洞映衬的五光十色、斑斓夺目,恍如幻境一般。看着看着,胡十七不觉有些沉醉其中了,如若不是辛苦一再从旁催促,他甚至都不舍得再往前走了。
两人默默的往前走着,胡十七发现,这隧洞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刚开始他们每行不足十步,便会出现一条岔路,后来,岔口虽然变少了,但路却异乎寻常的曲折起来。这让胡十七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兜圈子,当他被这无休无止的地下旅程折磨的心力交竭的时候,而走在前面的辛苦却兀自洋洋得意起来。
“还有多远啊?”胡十七近乎哀求的问道。
“快了快了,再经十个岔口就到了。”辛苦安抚着胡十七,只是他这话一出口,胡十七差点绝望的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终于过了第十个岔口的时候,胡十七却发现,这最后的一段路程,竟变的急转直下。严格意义上说,这已不能称其为路了,而更像是一面稍有些倾斜的断崖。他们几乎是退着一路下行的,饶是如此,却还是行的异常艰难,在心底一阵阵叫着苦的胡十七终于忍无可忍,以一种抱怨的口吻责问道:
“住在这样深的地方,你的朋友,莫不是鬼吧?”
辛苦并没有回话,过了许久,才冲着胡十七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