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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17——02含泪而归

次日一早,姐妹二人带上银两,骑上马望卧龙岗而去,出了祝家庄,英台问道:“吟心啊,你认得去卧龙岗怎么走吗?”

“认得啊,过了南山往北走就是了。”吟心像是很熟悉地说道。

英台又道:“那、梁兄家呢?”

吟心顿了顿道:“梁家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等到了卧龙岗问上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还要去问呀,那得多麻烦啊?”英台有些泄气,因为,她恨不得一眨眼就到卧龙岗,恨不得马上就看到梁山伯。

吟心没有直接作答,却反问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呀,三年前,你去尼山学堂的时候是一走就到的么,还不是得问着去,也不想想,那可是山山水水几千重,得问够多少人才能到啊?”

英台淡淡地道:“当年去尼山,是问了不少路,可那时候有梁兄在,问路打道都有梁兄和四九,我只管走路便是。”

“昔日你去尼山有你那梁兄和四九问路打道,今日卧龙岗一行,也有我吟心为你开山引路啊,你也只管走路便是。”吟心一马当先的说道。

不多时,马至南山,英台勒住马,长长的叹了口气,吟心也勒马问道:“你长吁短叹的干什么?赶紧走啊,到卧龙岗还远着呢。”

英台神色悠然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梁兄死了以后,会不会真的安置在这里。”她语气略微低沉,显得很很悲伤,绝望。

吟心也突然变了一下脸色,面带疑问道:“你在瞎合计些什么呀,人家还没死呢,都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人家都希望别人好,你却希望别人死,那梁山伯有你这样的义弟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英台连问带答的道:“是福是祸,这还须用问么,以前,我倒不希望他有什么不是,可现在看来,却是死了的好,若能早一天离开这个人世,就早一天解脱一身的痛苦,那且不是很好吗?”说话间,眼角边早已划下两行热泪,吟心知道,其实,她并不希望梁山伯离开这个人世,可是,既便是梁山伯好生的活着,也一样改变不了在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便问道:“可是,你为什么就希望他死后能葬在此间呢?”

英台注视着远方,意味深长的道:“这里山明水秀,不失为一处好地方,再说,我以后路过这里时,也好和他说上几句,诉一下心中之苦,让他也好有个伴,而我也有个寄托。”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蕴藏着悲伤和凄凉,可是,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苦涩,也没太多的哀怨,因为,她还有地方可以诉诉衷肠,倾吐一下心中的苦楚。

吟心看着英台,凝重地道:“可是,卧龙岗离此间也不算近,而这里也非他县之地,梁家不一定会把梁山伯安置在这里啊。”

英台面色凝重地道:“是啊,那天四九来时,我已在书信中说了,我想,他们会的。”微顿间,又长长叹了口气,缓了一下道:“我们还是走吧,不然就赶不回来了。”二人继续又走,不多时,见前面有一人飞马般地奔了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书童四九,一齐勒住马,吟心忙问道:“你赶得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呀?”

四九见是吟心发问,不由地心中生出几分高兴,道:“是祝公子和吟心姑娘啊,我正要去你们家,我家公子只怕命不久远了,说想见祝公子一面,特要我前来请祝公子去一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省得我走好些路呢。”

吟心接道:“我跟姐姐就是特地去看望你家公子的,正愁着不好找路,这下倒好,有你就不用去问路了,赶紧走吧,我们还要赶回来呢。”

四九看了看穿着男装的祝英台,带着几分伤感的语气道:“祝公子,你跟我家公子真是心有灵犀呀,昨天才说到你,你们今天就来了,若不是多出一个马德方,那该有多好啊,说完话,这才勒转马头引英台和吟心望卧龙岗而去。”

晌午时分,已到梁家门前,梁夫人出来迎接,英台和吟心下了马,给夫人施了礼,道了声好,梁夫人不认识眼前的一男一女是谁,便问道:“你们二位是……?”

还没问完,四九在一旁说道:“这就是公子结义三年的义弟祝英台和吟心姑娘,特来看望我家公子,我在半路上碰到了她们,就一道回来了。”

梁夫人将眼前的公子看了一翻,很是疑惑:“原来,你就是祝英台啊,瞧你这般模样,真是比公子还要公子呢,难怪山伯三年都没认出来。”

四九在一旁补充道:“要不是如此,怎能在尼山待上三年呢,要是给人认出来了那还得了啊。”

英台面带几分羞色,微微笑道:“让夫人见笑了,那都是我那梁兄太过老实,又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所以才不认得。”

看到祝英台如此的肃然,心中多了几分敬佩,却又有些恨意,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祝家造成的,表情淡淡的道:“英台姑娘,贫妇相信这古往今来,你是这天底下唯一最了不起的女子,也是这天底下唯一最高尚的女子,竟然与一个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三年也无所动心,真是可敬可佩呀。”

“这只不过是区区小事,也是我们每个女人应该做的,再说,只要存在着一颗纯正无邪的心,我想,莫要说是三年,就是十年八年,或许是二十年三十年也一样可以,这只是世人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一颗心罢了。”英台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番话,梁夫人更是惊叹,她没想到,祝英台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尚得多,微顿道:“世间上有你这样的女子,以后,这天底下的女子大可以引以为傲了,只不过,贫妇不明白的是,你既然三年都没让山伯知道你是女儿身,可为何到后来还要让他知道呢?”

英台不想这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坦言道:“事到如今,我也后悔让梁兄知道我的真相,在尼山学堂的时候,我与梁兄两小无猜,三年间,情深义重,在那同起同坐,日夜不分的情景之下,早已超呼了结义兄弟的那种情感,不知不觉间,已酿成了难舍难分的局面,那时候,我就决定要将自己的终身交与梁兄,可是,在那尼山圣地之上,却不敢说出半个字来,至到梁兄来我家时,我才将一切真相告诉了他,我要让他知道,在尼山三年里并不是我有意欺瞒,当他知道曾经与他三年同睡一张床的义弟是女儿身时,就已定下盟约,今生非我不娶,而我也非他不嫁,我爹也答应,只要梁兄他取得功名回来,我就嫁与他为妻,可没想到的是,天不从人愿,船到江心逢巨浪,车到山前又断缰,那马家横生枝节,梁兄只是晚来了三日。”

梁夫人有些不解,也想不明白,问道:“既然已定了盟约,为什么又不多等三日呢,你本知道我梁家清寒,又何必要对他许下如此的诺言呢,若不是那个诺言,山伯他也不会病成如今这样,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我嫁给马家,并非是因为你们梁家清寒,而是那马家仗着权势以我去尼山之事来逼婚,我没得选择。” 英台理直气壮的说道。

梁夫人理不饶人的道:“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们梁家清寒,没权没势么?”梁夫人不是不讲理,只是不完全相信而已,英台也没有再作解释。

吟心见英台不好辩驳,便接着说道:“梁夫人,你是误会了,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要嫁给那个马德方么,你知道这个结果对姐姐来说是多么的不想么,对,那马家是权大势大,有多少人都希望去巴结一下,有多少人都想与马家攀上亲戚,可我们祝家却不稀罕,只因为我姐姐在尼山学堂读过书,犯了当朝禁令,那马家就以此为由逼婚,若是不答应与马家的亲事,马家就要将此事告上朝庭,到那时,不仅祝家庄有罪,就连尼山学堂也未必能保,这天下没有了祝家庄无所谓,可是,那尼山学堂是天下人的学堂啊,丢不起,我姐姐只好舍一己之私,保得尼山学堂万世尚存,我们祝家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啊。”

“贫妇不懂什么大道理,若真是为了尼山学堂的存在,贫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难道,你就舍得放下与他这三年来的情义么?”梁夫人语气沉重,像是有许多的怨气要往英台身上撒。

英台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怪祝家不守信用。心酸而又凄苦地道:“千金易抱,情义难得,三年间的情义,甚于父母兄弟,我怎么舍得放下呢,只是,这天下只有一个尼山学堂,不然,我祝英台既便背负千古骂名,家破人散也绝不会嫁于马家,我这次是特地前来看望梁兄的,不知我那梁兄如何样了。”

听了英台这番话,梁夫人的心开始改变,也不好再出言相激,略带几分悦色道:“山伯他自得病以来,一直药石无为,只怕是不久于人世了,你趁早去看看也好,有什么话,幸许还能说上几句,他就在里屋,当下有四九引英台前去。”

梁夫人又对吟心说道:“你也去看看吧,说不定只能看这一次了。”

吟心望着夫人轻笑道:“我就不去了,我爹有些不放心,叫我陪姐姐一起来的。”说到此处,这才想起自己肩还挂着二百两文银,忙取下来递与梁夫人道:“这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是我爹叫送来的,就当是给梁公子请医治病用的,你收下吧。”

梁夫人叹息道:“他人都成那样了,还要这些银子作甚,你们的好意贫妇心领了,你还是把它带回去吧。”

祝家人都觉得亏欠梁家很多,区区二百两,只不过是物质上的一点点补偿而已,吟心又岂能带回,梁夫人见是银子,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便在那里推来让去的一番。

英台进到房里,见山伯面黄消瘦地躺在床上好生可怜,哪里还像昔日的山伯,问道:“我梁兄怎的就成这样了?”

四九神色凝重地道:“公子他自得病以来,除了喝药只喝过一碗粥,加上病重,至今不曾离世也算是他命大了。”

看到床上静静躺着的梁山伯,听到四九口中所说的话,祝英台不由地一阵心痛,忍不住从腮边划下了两行热泪,近到床前,将山伯叫醒,山伯微微睁开久闭的双目,见是英台,便强打精神道:“是贤弟呀,你总算是来了,是四九去叫你来的吧?”

英台忍不住泪水划落,道:“不是,小弟是特地来看梁兄的,只是在途中碰上了四九,便一起回来了。”

山伯很兴欣慰,因为,祝英台直的来了,而且,还是不请自来,他很高兴,很满足,终于盼无所盼了,低沉的声音伴着万般不舍的韵味说道:“没想到,贤弟将是马家的人了还能主动来看我,为兄在临死前还能见上贤弟一面,也没什么好盼的了。”

此时的祝英台没有太多的言语,有的只是安慰,也只能安慰,强忍着心中的痛楚道:“梁兄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山伯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涣散,道:“好不起来了,你在书信中不是都将一切交代好了么?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贤弟也别费心了。”

“梁兄误会了,小弟在书中的交代,是要梁兄早日断了心中念头振作起来,好好的去找一个能与梁兄过一辈子的人,没想到梁兄却如此痴迷,不能放下,是小弟让梁兄受苦了。”英台眼含泪光说道。

山伯微顿道:“放下,三年间不离不弃的情义又如何能放得下,难道贤弟就真的放得下么?”

谁想啊?在这件事情上,最最不想放下的应该是祝英台,最不能释怀的也是祝英台,因为,如果不是她一时动念,订下盟约,眼前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而她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心和痛苦,语气哽塞地道:“我也放不下,可是,为了让尼山学堂长存于世,我只好放弃你和我的婚事,我曾想过与梁兄天涯海角一走了之,可是,祝家庄的存亡无所谓,那尼山学堂只有一个呀,我不能因一已之私毁了尼山学堂,那尼山学堂乃天下之根本,毁不得的。”

山伯微微笑道:“有贤弟这番话,为兄去也心安了,你走吧,为了尼山学堂,为了天下的根本,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英台点头道:“为了尼山学堂,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只是,从今以后,我与梁兄便要日月两望,天各一方,夜不能寝,食不甘味,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若他日梁兄仙乡之后,定叫他们将梁兄安置在南山路旁,待小弟路过那里时,与梁兄说上几句也好。”

山伯像是很累,道:“他们会如你所愿的,你走吧,晚了就回不了白沙岗了,夜路可不好走啊,说完,将双目慢慢地闭上,再也不想睁开了。”

见山伯闭上了双眼,英台只得起身而去,不舍地走至门边,回头望着山伯,久久不肯离去,想想过去的梁山伯,又看看今朝躺在床上的他,禁不住两行热泪又一次从腮边淌了下来,四九在一旁道:“祝公子,你就别再伤心难过了,早点回去吧,免得走夜路。”

看着一动不动的山伯,甚是伤心,流着泪,走出门来,独自家骑着马走了,忙得个四九说了声:“祝公子,你慢点儿。”

吟心还在纳闷,见英台已骑着马去了好远,生怕英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忙将手上的银两往四九手上一放,也骑着马追去了,梁夫人和四九也只得看着英台和吟心的背影渐渐远去不提。

真个是:

今朝看着她人去,何时得见她人归。

要知梁山伯生死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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