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仓颉有文字,尧舜禹汤到如今。天下文章同一体,唯有英台更高明。
上回说,英台喜谈尼山之事,众人才有个明了,这回说的是,那吟心无意间惹出一翻是非,却给祝英台和梁山伯留下了生离死别的根源。
却说这日,吟心想街上玩耍一翻,便对英台说道:“小姐,你都回来这许久了,也不曾出去走走,趁今日天气也还好,就往集上走走看看去,若有该买的,就买它些儿回来如何?”
英台毫不在意地道:“街上有什么好走好看的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既难听,又很烦,还不如在家里想想往事,看看书的清静。”
吟心叹息道:“你倒是有得书可以看,有往事可以想,可我呢,既没得可看的,也没得可想的,你就当是陪我去走走了,你想来想去,还不就是那个书呆子梁山伯,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的好,相一个比梁山伯好些儿的算了,起码也别那么笨,免得又浪费三年光阴。”
英台也不管吟心说的是真话,还是话中是否带刺,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带着点讨厌的目光瞟了瞟吟心,然后又带着点不愿意口气说道:“我都说不去了,你若想去就去罢,我那梁兄虽不是襄王转世,尧帝重生,却也有得一幅好心肠,虽然有些笨拙,但也笨得实在,若要与人比来,大有过之,就算相得一个比他好的,那又能怎么样,最终还是比不得我那梁兄亲切,你去到街上,若有好的东西,就买些回来。”
这本来是要找个机会去玩的,没想到英台却不去,还要她买些好的东西回来,这哪知道什么东西才算好啊?不觉间心下一愁,阙了一下嘴,大失所望地道:“我去便去了,你又不去,既便有好的,怎的知道你喜不喜欢呢,我还是在家里陪你想那个梁山伯算了,免得你一个人在家越想越孤单。”
英台又懒懒地道“谁要你陪我了想他了,这屋里的书啊画呀,你不都看过读过了么,有不一样的就买了便是。”从英台说话的节调来看,似乎有些不高兴。
吟心很失落地“啊”了一声:“也未免太多了吧,这屋里一共也没多少书,也没几张画,单说书,那从古到今就不知有多少,还有画就更多了,什么飞禽走兽,江山美人,若是捡家里没有的就买,那岂不是有一马车也拉不完么,你叫我怎生好拿呀?”
英台听她这么一说,却意有所指的道:“你这丫头,这几年,人是长高了许多,却也笨了许多,我既不开书店,也不办画廊,你弄一车回来干什么呢,我从尼山走了个来回,见过不少青山绿水,灵岩峭壁,读过不少的诗书古籍,还要那么多的书和画干什么,物以稀为贵嘛,要是没有好看的,就买些笔墨和可以作画的材料算了,等闲来没事时画些也好。”
吟心见小姐始终都不去,便自个儿备了些银两往闹市去了,总之,一个人去,也比跟小姐一起在家里乜乜些些的好。
到了闹市,见一处甚是热闹,有好多人围在那里,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随从般打扮的汉子,在拿一个醉了酒的老头前后左右的摇晃着当耍子呢,一旁还有个穿白衣摇扇子的公子,咦:“一个喝醉了的老头,却要玩他怎的?”便走上前,喝退了那两个随从,那摇扇子的公子一见,便问道:“请问姑娘,这老头是你爹么?”
吟心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又怎样,难道就任由你们这等欺负么?”
白衣公子见吟心那满不高兴的样子,却是又多了一翻心情,“玩老的不行,玩小的总行吧?”意念间说道:“我们这哪是欺负他呢,适才路经此地,见这老人家醉得厉害,便叫小的们给他醒醒酒罢了,没想到,这法子再姑娘眼里却成了拿人当玩的耍了。”
吟心恨得牙痒痒,立马就想教训他一顿,沉声道:“笑话,这世间还有如此醒酒之法,若是你爹醉了,也像这般的给他醒酒吗?”
那人笑了笑道:“这个倒大可不用姑娘操心,我爹他不会喝酒,既便是喝得醉了,也醉不到这个程度,只消到床上躺个一时半会的便可,只是这等街头路口的,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躺,就只好用这等方法把他多于的洒给晃出来,起码要醒得快些,我们又不是没得玩,干嘛要拿他当耍子?”
吟心冷笑了一声:“哦,这喝下去的酒,再让他吐出来,人家就不受罪了吗?你们这倒真是路见不平啊,本姑娘也有一些两肋插刀的法子,正好没处使用,今日也拿它来凑凑热闹,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孝劳孝劳啊?”
摇扇子的公子见吟心处处语言相激,一幅拔刀相助的样子,想必是误会了,连忙说道:“慢着,姑娘怎么想都行,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你还是两肋插刀到这位大爷身上吧,我怕动起手来伤了姑娘,别人会说我等欺凌弱小,这地方就让给你好了,我们仨到别处玩去。”说完便领着两随从走了。
吟心也不管三人去向,将那醉酒的老头扶到一边,找个地方坐好了这才离去,到脂粉摊买了些脂粉,忽的想起小姐要买画,又去了卖画的地方,一连走了好几处,都没见得有好看的,独自家愁道:“这小姐也真是的,自己又不来,却要我买什么字画,走了好几处也没见有好看的,算了,还是别买了,反正小姐也没说一定要买,”正愁间,忽的听得有人大声叫卖:“字画呢,卖字画喽。”
寻声看去,原来是个货郎,推着一辆堆满字画的木板车,一边走一边叫喊,吟心迎上前,问道:“大叔,你这字画怎么个卖法呀?”
货郎客客气气地道:“没定数,有的值几两,有的只须几个铜板就可以了。”
吟心又问道:“是这样啊,可不可以让我先看上一看呢?”
货郎又客气地道:“可以,你就随便看,看好了再买,若是看不好,没有姑娘喜欢的,不买也不妨事。”
吟心见货郎客气大方,便将字画一幅一幅地看了起来,正看间,那一主二仆的三人也来看字画,吟心下意识地道了句:“流氓也懂这些东西,天下就没有圣贤喽。”
那公子听出了话中有音,接道:“姑娘此言差矣,普天之下都有圣贤,也知圣贤,流氓也是人,怎么就不可以看这些东西了呢?”
吟心又道:“是啊,流氓本来也是人,怎么就不会变成好人呢?”
那人语气十足地道:“看姑娘也不是圣贤,怎知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呢?”
吟心话有所指地道:“像那种欺软怕硬的人是好人么?”
这下没听那人回话,只听得那人问道:“老板,这幅画要多少钱啊?”
货郎看了一眼,也是若先前那般客客气气地道:“这幅画最少也得一两银子,若是少了就不卖了。”
那人有些舍不得,又向郎货讨价道:“一两太贵了,少点行吗?”
货郎不文不少地道:“不能少了,这幅乃邦外之物,要是以前,得值好几两银子呢。”
吟心听得是外邦之物,便是一看:见得是一幅《鹤绕苍松》,色彩和意境都不错,画工也细腻,便从那人手中夺过画来,喷出一句:“嫌贵呀,就给我好了,一两就一两。”
吟心正要掏银子,那公子又将画夺了过去,说道:“我还没说不要呢,你慌什么?”
吟心又将画夺过来道:“你又没说要,我怎么就不能慌了?”
那货郎见二人抢来抢去的生怕把画弄得坏了,说道:“你们都别抢了,小心弄坏了,这可是一两银子呢,要是抢坏了,我那一两银子找谁要啊?”
吟心毫不客气地道:“你叫他把画给我,我给你二两。”
那公子也来了兴致,也不服气地道:“你能出二两,本公子就不能出二两了吗?我再加五钱。”
吟心不甘示弱地道:“你加五钱,我还三两呢。”
那公子趁吟心不注意,又把画夺了回去,随即道:“我给四两。”
货郎见得如此有生意可做,又怕弄没了那原本的一两银子,便从那公子手中拿过画来,谁也不让地道:“你们谁也别抢,谁也别争,既然都想要,也别怪老夫昧着良心赚你们的钱,所胃价高者得,这画先由我拿着,免得给你们抢坏了,谁要是出的价高,画就给谁。”
吟心暗想道:“价高者得,我要不要也无所谓,只是这家实在是讨厌得紧,看他样子,像是个有钱人,就教你把银子栽些儿在这画上,等你给了银子,我再打个主意把画拿回来,又省了银子,又得了画,岂不妙哉,”意念间便道:“我给五两。”
那公子又道:“我给六两。”
吟心道:“七两。”
公子道:“八两。”
吟心道:“九两。”
听到吟心加到了九两,那公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就不语了,脸上也明显多了道难看之事,吟心看了他一眼又道:“怎么不出声儿了,没那么多银子了吧,告诉你,我也只有九两在身,若你能多出个铜板儿来,这画就算是你的了。”
那公子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道:“谁跟你说没银子了,我们仨随便掏一下就能多过九两。”
吟心也不服输地道:“那你就掏呗,大伙儿都看着呢,若是掏不出来,这画就是我的了。”那些个看热闹的人也道:“你掏啊,多出个铜板儿那画就是你的呢。”
那公子本就生来傲慢,哪能让一个丫头抢了风头,便往身上掏来掏去,找了半天也只掏出了九两来,偏偏就没多得那一个铜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