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骄阳,自雾气翻涌的蓬莱仙山缓缓升起,而后浮浮沉沉于云层之间。有苍鹰掠过天际,在抬喙嘶鸣、振翅高飞间,流云涌动,依着劲风向北而去。
一瞬之后,金光普照大地,将昨夜狂风暴雨肆虐过后的益州城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再呈现到那些一直守候着这片地的人们面前,一展其颓唐之势。
骄阳之下,总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或是黑发送白首,可这送来送去,也不过徒添一抹悲凉。
马车驶过之地,既无荆棘,也无白骨。被昨夜狂雨拍打得泥泞不堪的马道上,隐隐散发着铁锈的味道,那是昨夜城人的血,顺着那雨水,渗透入土。
那血腥味挥之不去,紧紧地缠绕在往来之人的鼻间,似是死去的怨灵在不甘,用着自己的血腥,去提醒那活着的人——它有多冤屈!
“矜衣,你可嗅到这些血腥味了?”
那辆有些突兀的马车里,一布衣女子斜斜地倚在软塌上,瞌眸轻嗅。末了,她问向身侧的劲装女子。
矜衣颔首:“回主子,属下嗅到了。”
西景瑟抬眸,望向轩窗外,那里,是一片黑田。
以往此时正值春耕,陌上农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细心的农妇令那孩童挎着竹篮在家中与农地里两头来回奔波,不断地送饭送水,唯恐家人渴饿。
现如今……到是只余寥寥无几。
无垠黑地一直延伸到远处深山的那头,苍穹空旷而又辽远,苍鹰嘶鸣之声传遍万里晴空,整片天地显得沉闷而压抑。
有风时不时卷来远处的哀嚎,幽幽荡荡地回响在耳畔,萦绕不绝。
这蜀国还未亡,却已经呈现出颓败之势。
“可谓是气数已尽了。”
驾驭着马车的小厮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棕毛的马儿,隐隐约约间听见那只言片语,他只知道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可来不及细想,马车便进城了,他只好定定心神,小心地驭马。
毕竟,这路还只走完了一半呐。
…………
金光琉璃瓦,红粉饰高墙。
旭日初升,晓雾将歇,坐落于山腰之间的亭台楼阁渐渐显现。那由世间名匠精心打造的殿宇,哪怕是一砖一瓦,都是世之珍品。
世人皆知,后主刘禅昏庸好酒,整日不理朝政,宴请宦臣或异国才学之士,与其饮酒对诗。
有时兴起,便大兴土木。
于是便有了这令人惊叹的扶桑宫。
扶桑宫位于扶桑山,耗尽大量人力物力,才在短短五年建成。虽然扶桑宫位于半山腰,但鲜少寒意。每日刘禅派人从山下引泉水而上,不论是饮、用,皆赖泉水。
这扶桑宫,终年如春,人在其中,往往忘了山外四季,就好比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让人不知天下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