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有绝望的时候,也许各不相同,同样的是,你会嗅到死亡的气息。
而最恐怖的是,等待。
等待把时间无限放大。
等待把事件反复重演。
安若接受了好朋友的建议,拨打了110。
这通电话对安若的影响是致命的,在她视妈妈为敌人,向警察寻求帮助时,女警不断地询问地点,要求安若时间洪亮,甚至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你妈妈,你至于怕成这样子吗?”轻佻而不屑。
她不能理解人生即将面临毁灭的崩溃感,安若不容许自己的人生出现污点。
电话还不曾挂断,当妈妈熟悉的声音飘来时,安若几乎瘫软,她不相信命运如此待她,逼她到绝望的境地。
电话里还在传来女警不耐烦的“喂喂”声,安若魂不附体地切断了电话。
安若恐慌之极,甚至想到了被抓回去之后可能面临的凄惨待遇。
因为阅览室还有许多人,安若妈妈不敢直接带走安若,安若拙劣地掩饰了自己方才不见的理由,请妈妈坐在一旁的书桌前,等她借书。
安若强迫自己冷静,她在安若妈妈能够看到的几列书架间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翻开一本书,假装在看,每次路过妈妈面前,安若都强迫自己微笑着说“快了”“马上就好”“等我”之类的话来。
一等安若妈妈松懈,安若连忙猫着身子飞快地冲了出去,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跑到楼梯上,安若差一点往三楼跑去,但是她明白刚才自己的失策就在于此,如果刚才去大街上拦一辆的士,也许已经跑掉了。
于是安若想去赌一把,往楼下冲,转到后门,居然是个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本地社区。
安若没头没脑地往窄窄的巷子里钻,跑到没有路才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滚烫的台阶上,警戒地看着四周,顾不上头顶热辣辣的太阳,躲在两辆车之间的缝隙里。
电话响个不停,安若连忙设了黑名单,不敢接妈妈的电话。
一旁扫地的老奶奶惊讶地看着举止怪异的安若,安若鼓起勇气,让老奶奶把她藏进了院子,并且掩上了门。
老奶奶说着安若听不懂的本地话,领着安若去水管下洗脸,安若的妆花的一塌糊涂,格外狼狈。
当坐在凳子上时,安若的腿几乎都软了,没有分毫力气,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路。
恰好早上没有上微信的金言思,按照昨晚的约定,打来了电话。
安若颤抖着接通了电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她颠三倒四地讲完了自己逃跑的经历。
金言思静静地听完,当机立断地让安若来投奔自己。彼时,她一个人留在H城,辞职备考研究生,出租房也算宽敞。
安若用了一个小时才冷静下来,她给妈妈回拨电话,告诉安若妈妈自己已经离开,且愿意等她回家。
安若需要时间疗伤,长久安稳的生活让她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转眼之间,能全然背弃。
世界上最信任的人,转瞬之间,能全然陌生。
这一刻,坍塌的是安若二十三年来最虔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