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出院之后，捷琳直接陪着他回家，她的出现，犹如是一颗火星沫子溅到干草堆上，秦家果然不出所料地沸腾起来。
“妈妈，我是捷琳。”捷琳一手扶着秦桑，一手拿着行李，用不大地道的中文，朝着秦母笑容亲密地打招呼。
“妈，这是捷琳，和我在德国结婚的妻子，她是你的儿媳妇。”秦桑看着秦母，目光似乎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不，她不是我的儿媳妇，我说过我不会接受，你马上让她出去，出去。”秦母几乎是有一些失控，这一阵子为了这件事情，她实在是坐立不安，变得神经过敏，情绪也越来越容易浮躁，有时候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她也会听到别的声音，整日疑神疑鬼，谁都不想看见，谁都不愿意去相信。
“妈妈。”捷琳笑着，走过去，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来到你跟秦桑的身边，你叫我去哪里？”
“我不想看见你，你不是这个家的人，你是秦桑自己找的女人，全都不算数，我的儿媳妇，只可以是清姿，清姿，你明白吗？”秦母开始叫佣人，“你们，把她拉出去，她不是这里的人，我不要看见她，你们快点！”
秦桑预料得到母亲会排斥，但是却没有预料到母亲会这样歇斯底里，会这么过分，于是上前忿忿不平，说道，“我看看谁敢动手！妈，你这样太过分了，捷琳只身一个人在德国呆了那么久，我回国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承受着思念我的痛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家里来了，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也是秦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她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管你承不承认，她都要留下，你不能把她赶走。”
“你忘了本了吗？你去了德国十年，就把这儿的一切，把我对你养育之恩都忘记了是不是？就算不娶清姿，可是结婚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能够都不事先跟我说一声？你当真就那么恨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吗？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说过，你的婚事就不能作数，你别想指望能够得到秦家的一切，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心爱你的人而已！”秦母打抖着，握紧拳头，将几个陈列的瓷器花瓶全部打碎，叫道，“家里的东西，我就算全部毁掉，也不会留给你这样不孝的儿子！”说着说着，秦母就当场痛苦起来。
捷琳惊呆了，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秦母这样极端跟不通情达理，捷琳也觉得难以面对跟接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非要逼着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不愿意娶的女子？秦桑本应该上前去阻止，可是，他眼见母亲发疯似地砸东西，最后流泪，不但没有过去安慰，反而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捷琳小声地说道，“桑，你不去抱抱她吗？”秦桑这才一步步走过去。
他走到母亲面前，低沉了声音，说道，“妈，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话音未落，秦母啪地一声，火辣辣地打在儿子的脸上。“天哪，上帝。”捷琳马上惊声尖叫起来，赶紧过去拉住秦桑，“你没事吧？”
秦母红了眼睛，指着儿子，“你居然，你居然这样对待我这个做妈妈的，好，好，这才是我养出的儿子呢，这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她痛苦到了极点，用手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心口，叫着亡夫的名字，“傲天，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这就是咱们当初引以为荣的好儿子呀……”
呜呜咽咽的哭泣，让人不忍去听，秦桑忽然一下子跪了下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满是颓废，“妈，我这辈子求你一次，给我自由，我只要自由，这个家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安静地活着。”
秦母说道，“混账东西！你的身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是吃这个家的饭长大的，你说一声不要任何东西，就能够抹掉你跟这个家的所有关系吗？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你，我想在自己入土之前，把这个家完完整整地留给你，不要在有生之年看见你的任何东西被夺走你知道吗？你现在马上去把清姿追回来，她肯定在你罗叔叔家里，你快去，快去。”
秦桑一下子站起来，脸色黑沉铁青，“要说的话，我已经全都说了，妈如果执意要这样，那么这个家，就留给妈一个人过吧，不能再怪我不孝。我曾经说过，这样下去，不是清姿死，就是我死，现在，如果妈再逼我，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反正这辈子活到现在，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快乐日子！”
秦桑说完，带着捷琳直接走出去，捷琳急了，“桑，你真的丢下你妈妈一个人不管？我们现在去哪儿？你快冷静一下。”
“你全看见了，我这辈子过的就是糟糕的人生，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去德国十年的原因，捷琳，这十年之中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秦桑看着她，眼眶分外红了，冬雨一直不断飘洒着，落在这个男人身上。
捷琳看他如此难受，只能叹气，说道，“好吧，你先冷静，总有解决的办法。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总有地方去，反正不会让你饿死。”秦桑说着，带着她的行李出门。
秦母看见儿子真的离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撕心裂肺出去追，哪里还有儿子的身影？
秦桑出手阔绰，租下了整整一栋别墅，临江的风光，让他多少好受一些，可他心底还是难受的，虽然总是在说脱离自己家，可是这些用出去的钱，不都还是秦家的吗？捷琳送上热气腾腾的咖啡跟点心，“桑，吃点吧，你需要力气，我想，你过几天还是要回去看看你的母亲，怎么说她也是老人家。”
“捷琳，像我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很失败？”秦桑苦涩的笑意，似乎能够把江面的积雪融化，“我有时候想，我还不如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就算是普通的家庭，难道就没有烦恼了吗？”捷琳说道，“人就是这样，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我也有。坦白说，我也不理解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桑，你知道理由吗？”
“我如果知道，就不会还这么苦恼了，我不明白，连清姿都对我没有任何希望了，可母亲为什么总要逼着我们两个人？”秦桑实在是揪心。
“桑，听你说起那个清姿，好像她很好的样子，你妈妈这样希望她成为你的妻子，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捷琳问道，“曾经听你说过，她是你妈妈的养女，对吗？”
秦桑沉默了一下，说道，“可以这么说，当初我们收养清姿，家里对待她跟对待亲生女儿差不多，有时候，比对待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清姿跟我们家的感情，就是那个时候这样一点点积累下来的，可是，这个跟婚姻这么可以生硬地捆绑在一起呢？”
“或许，你妈妈已经习惯了清姿的存在，你如果娶了别人，清姿就要嫁出去，你妈妈或许会觉得伤心，所以，才会一直逼着你们结婚吧。”捷琳猜想道。
“就算是这样，也太没有分寸了，逼着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结合，一家人都不会幸福，难道我妈妈会不知道吗？”秦桑摇摇头。
“桑，也许没有感情的，只是你一个人而已吧？”捷琳说道，“当初要不是担心回国后清姿会放不下地爱你，你也不用找我演这场戏了。”
秦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捷琳笑笑，说道，“找你们说的样子，你原来的未婚妻其实也挺好的，桑，你是不是……”
“绝对不行，我说过我跟她走得太远，不可能了，而且，也不能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这样的话，我成什么，她又成什么了？”秦桑打断她的话。
“你不去找她回来，你不担心吗？”捷琳忽然问道。
“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比我很好地照顾她，而且，是我狠心亲口把她赶出去的，我怎么能又再轻易去面对她？”秦桑把咖啡杯放下，说道，“算了吧，大家都需要冷静一阵子。”
“不对，桑，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不算是什么理由。”捷琳正色道，“你回想一下，自从收养清姿开始，过去那么多年，发生了什么很特别的大事吗？”
秦桑一听，仔细地想了一下，说道，“很特别的大事？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收养清姿之前，我们家只是有两三个小门面的生意人，投资一些不大的地产，但是自从收养清姿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家里忽然什么都变了，我们全家搬到了新的别墅大院，还拥有了许多土地房产，一下子实力雄厚起来，我也问过父母，可他们都说是生意顺风顺水的缘故。”
“那么，清姿家里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捷琳继续问道。
“清姿家里？很远的事情了，我不大记得，那时候，她的家里比我们生意似乎大很多，我父母跟她家人经常见面，我也见过她几次，后来她父母突然意外去世，我们家就收留清姿。”秦桑大概只是记得这些，那个时候他还是孩子，又在叛逆的时候，所以这些事情也没有去留心。
“桑，你说，你妈妈收养清姿，会不会跟生意的事情有关系？”捷琳的话，像是一阵雷鸣，在秦桑心里面炸裂开来。
“你刚才说什么？”他头脑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