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变得死气沉沉,如同戈壁滩上的残垣断壁,只有呼呼而过的风色跟寒冷凄凉,富丽堂皇的屋子不见一点温度,不闻一点声音,就像是活死人墓。佣人也变得无声无息,谁也不敢随便说话走动,因为谁也犯不上随便砸了自己的饭碗,秦家给的薪水确实丰厚,虽然这家的主人有时候脾气乖张。
秦母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不喝,精神涣散,连儿子也不要了,不是她不想要,实在是自己的儿子太不争气,寒了她这个做妈的心。
那天秦桑亲口把清姿赶跑,要把清姿赶出秦家,这的确是出乎秦母的意料之外。按照她的意思,是要清姿无论如何都要坚守在秦家,那么,迟早她总会有办法让儿子不得不跟清姿名正言顺地结为夫妇,至于秦桑跟清姿之间的感情如何,秦母可不管。可是她没有想到,秦桑居然也变得这么狠心起来,要把清姿赶出去,于是冲进病房对儿子不依不饶、大吼大叫。
可是,秦桑只说了一句,就让秦母完全失了声,她就算再有满腔斗志,也再昂扬不起来。
“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你这样处心积虑非要把我跟清姿捆绑在一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秦桑躺在病床上,眼神发玄,无力空洞,说道,“这样下去,你想看着清姿死,还是我死?”
原因是什么?
秦母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气得浑身发抖,上去对着儿子结实的胸膛就用力地拍打了几下,叫喊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做这么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竟然,你竟然。。。你太让我失望了!”秦母已经说不出话来,没有再看秦桑一眼,直接快步走出病房。
一连几日,秦母只是打发佣人去医院照顾,自己则躲起来不见人,她感觉不安跟棘手,事到如今,她好不容易才守住的东西,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抢走一丝一毫,如果儿子听话一点,她就不会觉得这么困难,现在清姿一旦跟秦家分开,那么以前的事情一定会掩藏不住,怎么办。
无数次她想要把真相告诉秦桑,可秦桑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而且早对自己有意见,如果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如果他跟自己站在一边,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可一旦秦桑不能够接受而选择跟她这个妈对立,那不是自己亲手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吗?
再说,她也不希望自己儿子变成那种为了利益而没有底线的人,秦桑绝对想象不到她这个母亲当年做下的事情是多么不堪。想到这里,为了自保,秦母一面通知了自己公司的几个老部下,一面便急急忙忙出门。
秦桑好像是恍惚地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从天而降,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他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的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天使吗?
“亲爱的,你醒过来了?”捷琳用德语笑容甜美地问道,她很漂亮,亲切舒服,披肩长发金黄微卷,有些蓬松,碧蓝的眼睛清澈如水,穿着卡其色风衣,头上戴着羊毛圆帽,肌肤白腻得像牛奶,因为长期信奉宗教的原因,她气质显得纯洁美好,浑身流溢出快乐鲜活,仿佛在她眼中从来就没有不好的事物。
“捷琳,你来了?”秦桑一惊,急忙要坐起来。
“噢,别动,小心,让我扶着你。”捷琳说着,一面伸手去扶着他坐好,说道,“看看你,好好地怎么了?”
秦桑生硬一笑,他的德语是流利的,直接回答道,“如你所见,是我自己找的。”
捷琳见他有心自嘲,于是也跟着嘲笑,“这倒是像你,你在德国的时候,可不就是经常找事情让自己倒霉吗?”
秦桑终于淡淡一笑,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你去过我家里了?”
“不不不,亲爱的,可把我累坏了,也担心坏了,这一路上我都着急你知道吗?”捷琳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按照你给的地址找到了你家,可开门的人不认识我,我刚刚说找你的,他们就告诉我你在这家医院,我的行李都没有地方放呢,直接拖着来医院见你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桑往后一靠,说道,“还能够有什么事情?当初离开德国的时候我记得跟你提起过的,我从小有一个家里为我定下的未婚妻,这次回国我拒绝了她,但是我家里坚持要我们在一起,所以就闹成这样。”
“噢,天哪!”捷琳捂住自己的嘴巴,动作表情都夸张起来,说道,“是啦,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没想到你真的闹成这样,我以为你会轻松解决的。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想跟她在一起,难道她不是一个好姑娘?”
“不,她是一个好姑娘,好得像是天上闪闪明亮的星星,让人想要靠近,又不敢轻易上前,她始终是好的,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捷琳,你知道吗,分开这十年,对我跟她来说就是一道无法弥补的鸿沟跟隔阂,我跟她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说到这里,秦桑唯有一声叹息。
捷琳看见他这样,默默坐在他床边,沉默了一会,才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一次,你不是更加伤害她了吗?”
秦桑看着她,说道,“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我跟她,都能够有一个解脱。”他说完,又沉重地闭上眼睛,“我想要出院了。”
清姿正手忙脚乱地摆放着东西,纪莘叫人送来的生活用品太多了,简直可以开一个小型超市,分类都花了很多时间,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让清姿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了,清姿在想,纪莘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那么他可以做一个心理学家了,人在难过的时候的确需要做一些事情去忘记烦恼。
门铃一响,清姿从视频看见是纪莘,于是去开门,纪莘看见她,倒是微微笑了。清姿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得难为情,她穿着大大的绒毛拖鞋,一件家常浅色毛衣外面围着围裙,手上戴着橡胶手套,还抓着肥皂盒。她不好意思一笑,“对不起,我正在整理东西。”
“原来你在家是这个样子的,感觉真好。”纪莘看着她,“怎么,不请我坐坐?”
清姿这才反应自己一直堵住门口,她赶紧抱歉地说道,“你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地方,请进。”说完侧身一让,纪莘便走进屋子。
“虽然这是我的地方,可我现在感觉,这里像是换了一个地方一样,不,应该说,像是换了一个家一样。”纪莘看着房子里面新的几个柜子跟琳琅满目的东西,感觉这房子有了生的活力,不再像以前冷冷清清,而是开始多了人情味,让人有了回味、不舍跟留恋。
清姿听他这么一说,有点难为情,她脱下手套去洗手,给纪莘倒了一杯茶,说道,“姗姗出去了,我又忙了一上午,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茶水是刚刚沏的,我还没来得及喝。”
纪莘坐在沙发上,沙发半边被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堆满了,看着温馨又滑稽,他手上端着热茶,听清姿这么一说,便抬起头去看她,见她站在自己面前,恬静而温婉,仿佛能够安抚所有岁月,他有一瞬间觉得很满足,于是笑笑,“是吗,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这是什么茶,这么香?”
“这是秦岭的槐花,那天我在姗姗的咖啡店偶然喝到,很喜欢,姗姗就特意给我留了一些。”清姿说着,坐在纪莘对面,“你的工作忙完了?”
“对,忙完了,本来我也没有什么工作,我说过,我就是一个无业游民而已。”纪莘自我调侃,“待会会有人送衣服过来,你不喜欢的可以跟他们说。”
“不用了,我不能接受你那么多,我的衣服姗姗那里有一些,再不然,我可以回到秦家去拿。。。”说到这里,清姿黯然垭口,神情凄迷,再也说不下去。
“秦家?”纪莘的脸色骤然已经变了,眼神寒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