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时沈怀信被年初一自作主张打晕了绑上了去辽东的火车,纵然沈怀信心有不满,对妙灵又放心不下,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西北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趁沈怀信不在辽东,立刻出两个团去攻打辽东的西北重镇鹿鸣。偏巧代理辽东事务的安然心脏病突发,宫九安临时上阵主持大局,着令安格带兵前往与之抗衡,至少要确保鹿鸣万无一失。与此同时,密电沈怀信。
沈怀信不在,是年初一看到了电文。他见沈怀信在妙灵一事上投入过头,没有丝毫进展反而越闹越大,不可收拾。他深知沈怀信脾性,不撞南墙不回头, 迫于无奈,只得出此下策。纵然触怒了沈怀信,却也多亏了他的无理,才得以让沈怀信及时返回辽东,稳定军心,最终击退来犯的西北军,守住了鹿鸣。然而,安然却因此与世长辞,沈怀信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然的死给了沈怀信一个重重的打击,为弥补自己的歉意,也为了补偿安家人,安然死后不久啊,他便以在面对西北军入侵时积极对抗的安格及其部署给予了大大的封赏。特提拔安格为辽东军第三军军长,另外,提拔冯健为第五师师长。
待辽东重归安定局面,沈怀信发布了休养生息,振兴经济的政策,并提出稳定农业、扶植工商业的经济策略,减免赋税,对来辽东建厂投资的商人给与三年内免息免税等优惠政策,另创办发起共私合营性质的兵工厂以及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在民间广泛建设初等教育学校,积极引进高知识人才在辽东开办高等教育学府。以上一系列政策的发布,以及及时的与西北军和楚军签订停战协议,使得辽东得以在战后迅速的恢复经济生产,使得辽东三省成为当下各军阀统管下的区域中仅此于沪上的繁荣之地。
辽东的新发展让辽东上下无不为之振奋,唯有沈怀信依旧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众人私下里猜,定是为了出走的沈夫人。
“红枫落,胭脂瘦,深情几许,诉与何人。错、错、错。”
夜幕下,书房内,就着昏黄的灯光,沈怀信喃喃吟诵。此时,年初一从外进来,步履缓慢,地板上发生频率清扬的“登登”声。
“可有消息了?“沈怀信抬头问去。
年初一再次失望的摇了摇头,沈怀信最怕他这样的反应,但每一次问,都满怀了希望。
“或许,夫人她真的…”
“胡说!别人不了解他,我还能不了解吗?”沈怀信气道,“妙灵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除非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那不过是陆承泽掩人耳目的把戏,怎么连你也信?”
“可我们的人几乎找遍了整个京陵。”
沈怀信低眉沉思,“一定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又或许,是她为了躲避陆承泽和我,隐姓埋名的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他望着手里的丝帕,看着上面熟悉的“妙灵”二字,忽然灵机一动,这便拿出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写下,“西风笑,须眉傲,陌上花开,佳人何在。念、念、念。”
“把这个交给京陵日报社的编辑,登报一个月,要在显眼的地方,落款就写‘沈城’。”
年初一接过来,这便道,“好。”
沈怀信睡的晚,醒来的也晚了一些,还来不及洗漱吃东西,就匆匆的穿戴好戎装,往议事厅去了,即使是这样,还是晚了三分钟。按例要从月俸里扣,众将领一致认为沈怀信日理万机,迟个一次两次的也属正常,不该受罚。然沈怀信当下就命初一将自己的名字写给账务处,还令其加罚一等。
众人无不服。
议题才到近来外地流亡百姓入辽东者甚多,特别是京陵一带,给辽东的治安及民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除此之外,听闻东安一带发生瘟疫,难民中就有这样的人混进来,如不加以防范,恐怕辽东的百姓和军士也会受到传染。”宫九安继续道,“我建议,发布禁城令,许出不许进。”
众人对此并无异议。
沈怀信想了想,道,“难民也是人,发生这样的天灾人祸也不是他们所乐意看到的。别处的百姓愿意到辽东来生存,说明我辽东有着可以让他们安居乐业的能力,更何况,难民中也有不少并非是瘟疫患者的百姓,若因此一打一大片,会令世人对军阀愈加深恶痛绝,我不管,别处也不管,岂不是逼着老百姓造反吗?到时候,我们将会有更多的敌人要对付,有更多的仗要打,照这个法子打下去,辽东也难长久。”
众人皆陷入沉默。
宫九安想了想,道,“少帅仁慈,不过,瘟疫不可不妨,那便指派医疗人员在城门口值班,严查进城人员,如遇瘟疫情况者,先行隔离。可否?”
沈怀信想了想,点点头,“这个法子好。”他转念一想,又道,“安格,会后让安松过来一趟,他懂西医,辽东之内无人可及,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希望他可以联合辽东其他几位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之人商议出个防范瘟疫的法子来。”
安格点头应道。
才要进入下一议题,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沈怀信眉头紧蹙,年初一见状,不等他吩咐,这便出了议事厅,不一会儿,又匆匆进来,报告道,“是个女的,吵着嚷着要见您。”
沈怀信一听,怒道,“胡闹!难道这大帅府已经沦落到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过来大呼小叫的地方吗?还不令你的人将那人立刻赶走?”
年初一面上有些为难,不由得走近一步,略俯下身,凑在沈怀信耳旁道,“她说她从京陵城来,有您想要的消息。”
沈怀信眉峰一凛,眼角处暗暗流淌出一抹微笑来。
沈怀信吩咐初一将那女子安排在西厅等候,可自打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来闹了议事厅,众人都看得出,沈怀信的心思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虽然嘴上不说,面上还是力求维持着认真聆听报告的样子,因此,宫九安索性来了个最干脆的终止议事的法子,那就是,声称自己要急于处理待办事宜不可怠慢为由,请求离席。他这一走,其他几个将领也都纷纷效仿。沈怀信也不是个傻子,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在给他面子,要他尽快去处理“私事”,如不照做反而驳了大伙儿的面子,这便顺着梯子往下走,宣布另议。
才刚进了西厅,迎面就扑上来个漂亮女子,沈怀信猝不及防,便被她这么抱了好一会儿,耳边还传来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
“可算是见到你了。”
年初一当下被这姑娘的大胆行径给吓着了,立刻别过了头,不敢再抬。
反应过来的沈怀信推开那女子,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是你!”
那大胆的不是宋蓁蓁,又是何人?
沈怀信忙定了定神,推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找个一个单座的沙发坐下。
“宋小姐怎么来了?”
宋蓁蓁一听,道,“怎么,难不成这辽东只许难民进的来,我就来不成?”说罢,她佯装生气,赌气跺了下脚。
沈怀信顾及宋连城的颜面,也觉得方才做的有些过了,这便将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天下又不太平,你一个大家小姐就这么到处乱跑,还从京陵过来,你不怕危险,令尊大人可是怕着呢,宋小姐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还是尽快回京陵吧,免得令尊担心。”
宋蓁蓁娇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好歹相识一场,难道这就是你沈怀信的待客之道吗?我千里迢迢过来,你既然知道眼下时局动荡,就更应该为我的行为而感动啊,可我怎么看,都不觉你有什么意外和惊喜。”
宋蓁蓁哪里知道,她给沈怀信带来的意外是有,惊倒是有,喜却无从说起。
但宋蓁蓁有句话说对了,他俩到底认识,人姑娘家单身到辽东,就是客,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面子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的。
他想通后,这便吩咐年初一,“去帮宋小姐定个房间。”
宋蓁蓁一听要给她定酒店,又急了,连忙道,“房间就不用了,我不习惯住酒店。”
她虽没有明说,可言下之意沈怀信却是明白的。
“按理说,我是该将宋小姐安排在帅府,可惜内人外出不在府内,我家中又再无女眷,宋小姐乃千金之躯,尚未出阁,名节大于天,恕怀信不能将小姐安置在帅府。”
这话说的宋蓁蓁想反驳也是无力反驳,只得气的干瞪眼。一旁的年初一见了,忍不住心中暗笑。
怀信见她孤身一人,也没个照顾的,安排在酒店也确实不够稳妥,万一在辽东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又徒增一个敌人?
于是,怀信思虑片刻,道,“好在,帅府的西面还有一幢小楼,曾是家姐住处,如若宋小姐不嫌弃,可暂时屈居于此。”
宋蓁蓁听那小楼就在帅府的西面,这下乐了,眉眼骤然绽放,笑的比午后的牡丹还要艳丽。
“好,就住那儿。”
初一这便插进话来,“那属下这就吩咐去打扫小楼。”
初一不想多留,免得尴尬,可怀信更不想多留,只听他忙的打断,“不必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需要添置的。”
初一一愣,指着宋蓁蓁,小声道,“那宋小姐她…”
“哦,宋小姐舟车劳顿,这西厅也还算个清静之地,就请宋小姐先在此休息片刻。”
未等宋蓁蓁回答,沈怀信早已大步流星的出了西厅的门,初一见状,看了眼宋蓁蓁之后,马上紧随其后。
待走远,初一跟上沈怀信,“少爷,宋小姐刚到,您难道不去陪着她吗?”
沈怀信白他一眼,斥道,“多嘴!”
初一暗自笑笑,再不说话,跟着沈怀信出了议政大楼,只见沈怀信突然停下,对他说道,“你去问问她那消息是不是关于妙灵的,若不是,过两日你便找个理由打发她走吧。”
初一颇是为难,“少爷,那宋小姐一看就是瞧着您来的,那脾气只怕初一驾驭不了。”
怀信斥道,“说的什么话,自贬身份。她不过是宋连城的女儿,不要出事儿就行。”
初一叹道,“初一只能尽力试试,可倘若是有关夫人的事儿,您还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