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灵听承恩说到西南军,想了想道,“你就不怕穆乘风当真抵挡不住陆承泽和西南军,好把那金银财宝给分了?”
承恩笑道,“他们俩个哪里是会懂得果实共享之辈,待穆连寨被打的差不多,他们俩就该内讧了。”
“即便如此,你以一月为期便是,何必非要说个五日?这仗打起来还不得十天半月的吗?”
“我在京陵的时候就听说穆连寨内部已经有了分歧,起因是穆乘风年迈体弱,有多病, 久治不愈,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干儿子。那两个干儿子为了争夺穆连寨寨主之位想尽办法做他穆乘风的女婿,可穆乘风谁都看不上,又不好全都否决了,只能耗着。两个干儿子见势不妙,也不肯等,都商量着要反,时间就是这两天。”
“你怎么知道?”
“这就要谢谢当年那三年剿匪之战了。我当时俘虏了穆连寨里的一个副手,见他年轻又有骨气,我便策反了他,又用计放他回去,他也足够机灵,加上我的配合,做了穆乘风的心腹。听闻穆乘风那女儿中意的其实是他,只是他身份卑微,配不上人家。我在京陵藏身那些日子,刚好碰到了他,没被陆承泽抓住也多亏了他的帮助,所以穆乘风干儿子要反的事儿就是从他嘴里知道的。他能干,俩干儿子都想笼络他入自己的队伍,可他看透了他们,表面上与二人周旋,实则暗中集结人手,也想来坐收渔翁之利。”
妙灵听罢,叹道,“这其中竟有如此复杂的事情。所以,你让那小四儿拿着你的玉佩埋伏在穆连寨西边的窄道里也是为了和他里应外合?”
“不错,另一方面,也好从他口中得知那笔财宝的去处。”
妙灵依旧心有疑虑,歪着头又问,“可这胡风寨只有几百人,还都是些舞刀之辈,连把正经的勃朗宁都没有,如何能确保胜利?”
“所以我不让他们硬碰硬,否则就是以卵击石。别说是胡风寨几百人的性命,怕是咱们俩也得死于非命。”
说到此,承恩心底又生出无尽的怜悯之情来,想想昨日那春光满面的千金小姐,再看看当下这灰头土脸的落难夫人,若非他识的她多年,否则定不会相信她曾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孔妙灵。
“让你受苦了。”承恩喃喃道。
妙灵笑道,“陆大哥何处此言,若不是你的法子,妙灵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承恩恍了恍神,“陆大哥?”
妙灵莞尔一笑,“可不是吗?方才我不是说了,咱们是表兄妹。既然已经如此,日后妙灵便如此称呼于你。”
承恩忙推脱,“这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再者说,妙灵早已觉得你越发像我大哥,每当我遇险,总能得到你的庇护,若非有你,妙灵指不定死了多少次了。你就不要谦让,安心的做我大哥,难道不好吗?”
承恩愣不瞪的看着妙灵一双澄澈纯净的双眼,那双眼似乎有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魔力,非逼得他同意不可。可他哪里想做她的大哥,一旦做了一天的大哥,这一辈子怕都是她的大哥了。
承恩转念一想,眼下形势也容不得他不同意,这胡风寨的人似乎对那种偷跑出来的年轻男女有着与生俱来的抵触,想要排除他们的抵触,就非得做兄妹不可。
承恩想到此,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荧弱的灯火下映着一张被尘土和泥泞沾染的脸蛋,妙灵早已睡去,发出均匀而又轻微的呼吸声。承恩毫无睡意,只盯着这张脸看,然后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去触碰那细嫩的脸庞,他心跳的极快,突突的,就是带兵打仗也没这么紧张过。可谁料,这手纵便是伸出去了,却始终没能落下。
陆承恩是幸运的,陆承泽果然派兵去穆连寨闹事儿,虽然没要到人,却并没打算攻打穆连寨。倒是穆乘风其中的一个干儿子暗通西南军,以穆连寨的宝藏为饵,借西南军之力造反。另一个干儿子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暗自去找陆承泽,以同样的条件为饵,想让徽军支援。陆承泽原本不信,刚好从胡风寨的人散播的流言确定此事,方才同意出兵。这下一个公然造反,另一个以护主之名也反,弄的穆乘风一气之下吐血身亡。连氏本想逃,却被他们抓住,关了禁闭。连氏受不了干儿子们的虐待,自杀身亡。死前便将女儿托付给承恩策反的那个名为阿九的人。
不出承恩的预料,西南军和徽军为争夺宝藏大打出手,全然不顾穆乘风干儿子的面子。阿九在乱中发现埋伏在西边鲜少有人出没的窄道的小四儿等人,又认出那玉佩主人的身份,便猜到陆承恩的用意。当下引小四儿等人入寨,打死穆乘风那两个干儿子,又制造出西南军卷集财宝退军的假象,引得陆承泽不得不带兵去追,一时间,偌大个穆连寨成了个空壳,不仅枪支弹药一个不少,那金银财宝也是分毫未动。
一切的一切仅在五天内发生,等陆承泽无功而返穆连寨的时候,穆连寨山头上的旗子却早已经换成了“胡”字,阿九带着上千人直接投靠胡三,胡三当即摇身一变,取代穆乘风,成了附近几个山头上名声大震的寨主。
承恩当下进言,称徽军不会就此作罢,日后定会与胡风寨为敌。胡三经此事之后,对承恩已经是甚为信任,当下就拜陆承恩为胡风寨军师兼二当家的,并听从陆承恩之言,派一小支队伍偷袭了徽军驻扎在京郊的弹药库,又派一支在城中大放西南军大败徽军的谣言,同时,又命人去骚扰陆夫人。陆承泽后院起火,忙的不可开交,不得不放弃攻打胡风寨的计划,转而回京处理繁杂事务。
待陆承泽的威胁一解除,承恩便在庆功宴上提出了逐个剿灭附近山寨,扩大胡风寨力量的打算,听的胡三更是兴奋不已,庆幸自己跟当年的刘备一样,将陆承恩当做神机妙算无所不能的诸葛亮来。
五日后,两人于清风山山顶,承恩化名张潜,与胡三滴血结拜,成为异姓兄弟,一同坐拥胡风寨。自此之后,胡风寨便有了个张二当家的,而陆承泽那边又多了一个名叫张潜的对手。
承恩本没瞧得上胡三,但数日交往下来,却发现胡三是个外表粗犷实则十分看重感情的真汉子。那晚承恩借着酒劲儿问他老婆的事儿,胡三当下沉了脸,摇晃着身体望着山下,承恩有些后悔自己多言,却听胡三语重心长的叹道,“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原来如此。
这便也是胡风寨上下如此厌恶私奔男女的原因吧。
承恩当时沉思不语,那胡三却又加了一句,“后来我找到那对狗男女,然后亲手宰了那个男的。我可怜我那没娘的儿子,想着留下那贱人,没想到,那贱人却一头撞到山岩上,死了。”
承恩无话可接,刚好瞥见妙灵端着一个盆往房间走,自从做上二当家的,他便少了和妙灵在一起的时间,这便不由自主的看怔了。
“喂!”胡三一拳打在承恩的肩上,一胳膊肘架在他颈上,“实话说吧,你们俩是不是私奔出来的?”
承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胡三不以为然继续道,“那会儿你是我胡三抓来的人,不敢实话实说,现在你可是我胡三的大恩人,大贵人,你就认了吧,我也为你做件事儿,给你那丫头主婚,城里叫什么证婚人,对吧。”
承恩白他一眼,“去去去,什么证婚人,谁说我想娶她。”
“嘿,还嘴硬。”胡三见承恩走开,硬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说道,“哥也是过来人,我一看你那小眼神就知道你心里是啥意思。哥就听你一句话,你可得把握住了,很多人都惦记着铃铛姑娘呢。”
胡三口中的铃铛姑娘就是妙灵。
承恩有些不耐烦,“要娶你去娶,别搭上我。”
胡三没好气的望着承恩愤然离开的背影,怔了半晌,气道,“我他娘的倒是想娶来着,可谁叫咱们有自知之明呢,这么好的妞儿不要,傻了吧你。”
承恩怎能犯傻,只是他深知妙灵之心,再退一步讲,妙灵到底还是沈怀信名义上的妻子,一女怎可嫁二夫?可这些他又怎能告诉胡三。
承恩闷闷不乐的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妙灵房间的附近,远远的看见顺子和邹老二鬼鬼祟祟的在窗户口偷瞄。为方便,承恩要求将一户独立的房子送给妙灵住,此时已经入夜,邹老二和顺子竟敢混在妙灵房间的窗口,定不怀好意。
承恩悄声靠近,躲在一个柱子后面,邹老二和顺子并没察觉。此时,妙灵的房间登时亮了起来,从房间里透出黄橙橙的光,而妙灵的身姿就映照在那窗户上。伴随着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承恩看着妙灵的手臂缓缓抬至颈处,继而从上往下,斜着滑下。一个念头顿时涌上承恩的头顶,他立刻意识到妙灵即将要做的是什么。不假思索的变从柱子后面走出去,朝着邹老二就大喊一声。
邹老二登时吓晕了头,一下子从顺子的身上滚似的下来,两人一见是承恩,马上低头唤道,“二…二…二当家的。”
承恩佯装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便作没事儿人似的冲他挥了挥手,“大哥找你有事儿。”
邹老二一听,眨巴眨巴眼睛,“老大找我?什么事儿啊?”
承恩不耐烦了,冲他吼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老大,去了不就知道了?”
邹老二忙点头哈腰,捅了顺子一下,嘀咕着,“还不快走。”
那顺子也觉得有点儿丧,可再不乐意也还是跟着邹老二走了。
待两人走远,承恩方才打算离开,却不想,耳后“嘎吱”一声,他转身的瞬间,看到妙灵从房里出来,衣衫整洁,面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