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趁机逃脱,无奈烟雾太大,怎么也看不到孔妙灵的影子。刺鼻的浓烟中,一只消瘦的胳膊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一把将他拉了出去,且蹲下身,他捂着鼻子定睛一看,果然是孔妙灵。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不再说话,弯着腰身往的三丰坡外跑。那陆承泽猜到自己又上了孔妙灵的当,悔恨之余,瞥见陆承恩的侧影,不由分说,举枪就开。
“给我往山坡下追!”
陆承泽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拿着枪往坡下跑,却全然没了队形,慌乱做一团,你撞我,我撞你,耽误了不少时间,唯有少数几个人跟着陆承泽追着下了坡,远远就看见一男一女。 陆承泽心急,朝着陆承恩的影子连开三枪,嘴里喊道,“给我开枪!”
陆承泽穷追不舍,子弹在林中来回穿梭,那么一刻,陆承泽看到男人身体倒了下去,他知道他定是中了枪。可他不放心,又连放几枪,加快步伐跑了过去。等他到了跟前,却发现那里竟然是个很长的陡坡,下面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从痕迹上看,那陆承恩和孔妙灵该是从这里滚下去了。
“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承泽的人连夜将陡坡下面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是活人,就是死人也没见着。陆承泽一听,便知两人躲了起来,心里的火噌的就窜了上来,朝那报告的人就是一脚,“继续给我找,你们这群饭桶!找不到,都别活着回来!”
士兵们吓得要紧,夜光下管家从林子里跑来,一见陆承泽便诉道,“少爷,太太不好了。”
陆承泽听此,不得不转身离开,却依旧留下两人继续搜寻。
话说承恩妙灵两人不幸从陡坡跌落,承恩因腿部中枪行动不便,又在滚落途中受到撞击,加之陆承泽对他的虐待,身体早已吃不消。妙灵虽也受了伤,心里却知陆承泽定不会轻易罢休,只能强忍着痛扛着陆承恩往外挪,可这不是个办法。陆承泽的人肯定比他们快。
情急之下,孔妙灵瞥见一处低洼地带,又弄了一堆草,将自己和陆承恩的头上,身上全都围了个遍,然后躲在低洼处,暂时躲开陆承泽的人。
妙灵也不能肯定陆承泽还会不会搜第二遍,但今晚,她必须带着陆承恩离开这里,能走多远就远。
孔妙灵找来一块废弃的板子,用藤蔓将昏迷的陆承恩绑在木板上,她则用力拖着木板一步步往前走。 她力气小,走不快,她自知这个道理,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昏迷中苏醒的陆承恩见妙灵如此,更是心有不忍,说什么都要妙灵放下他谋求生路去。妙灵不肯,也不答话。只听承恩再次喊道,“你若再不松开,我便咬舌自尽。”
妙灵终于停了一下,道,“是你说的,只要活着,才有翻身的可能。没想到,你陆承恩也是个空有大道理的人。”
承恩没想到自己的话反倒被妙灵用来将自己一军,他很无奈,却更忧心妙灵的安危。他用着恳求的口吻道,“你对我再好,咱们俩终究是敌人。你只知道报复沈家,却不知算计你孔家最多的其实是陆家,而我就是执行这些计划的侩子手。沈伯庸的死根本就不是岛国人干的,而是我做的。 至于奶娘之死,那也并非是沈怀信所为,你该猜到在京陵,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和沈怀信都上了陆承泽的当!”
妙灵一下子停住,再不向前走。
承恩知道她终于有了反应, 继续道,“这些都是真的,是陆承泽亲口告诉我的。你听我的,忘了奶娘的死,忘了你父兄的死,乖乖回辽东去吧,他会护你一生周全的。”
妙灵只觉得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咬住,揪着难受。
“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会护我一生周全。”
承恩没想到她会这么讲,忙道,“你怎么可以有这样心灰意冷的想法?我可是把你们之间的误会都澄清了的,妙灵,不要再执拗下去,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两人正说着,一道明晃晃的光照在妙灵的脸上,妙灵本能的用手遮住眼睛,随后传来一声厉吼,“什么人?”
承恩也挺到了,也未多想,朝妙灵喊了一声,“快跑!”
妙灵才要动弹,那明晃晃的光立刻变成了一片,光下走来两个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步枪,而是刺刀。
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直直的朝妙灵走来,他似乎眼神不够好,非要拿着手电筒直直的照射妙灵方能看得清。
“呦!是个妞儿!”那人抹了下嘴,歪着脑袋斜着眼盯着妙灵看,左耳上挂着一个又粗又大的铜环。
“还他娘的长得不错!”
那矮胖子说着伸手就朝妙灵脸上摸去,谁料,这手还没碰到,承恩便当头棒喝道,“谁敢动她!”
那矮胖子没想到后面还有人,着实吓一激灵,这便拿着手电筒往木板后细瞧过去,这一瞧不要紧,才刚看到木板上绑着个男人,就被不知哪里来的藤条子给朝脸上打了一下。这藤条正是承恩打出去的,即便他受了重伤,力道也是不轻,加之矮胖子没提防,更是疼痛不已,那脸上顿时打出一条红肿的印子来,火辣火辣的疼。
矮胖子气的急,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承恩两脚,承恩无法动弹,硬生生吃了他几脚,没晕过去已是万幸。只听得那矮胖子骂道,“还他娘的藏着个男人,这两人一定有问题,都给我带回去!”
妙灵情急,又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虽不像是陆承泽的人,但也保不准跟陆承泽有关,想了下便道,“这位大哥,我们是逃荒来的,不想冒犯了您,还请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妙灵故意说的很是委屈,那矮胖子身边的小跟班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道,“你们俩从哪儿逃荒来?”
妙灵知道东安闹了饥荒,直言道,“我们是从东安逃过来的。”
那小跟班是个瘦高小子,皱着眉想了想,嘀咕道,“既然是东安逃荒的为何不往东去,反到往西南方向走?”他不放心的又照了照妙灵和承恩,见他二人所穿衣物并非普通人家的穿戴,喊道,“胡说!普通人家的哪里有你们这样的穿戴,还不老实交代?”
那矮胖子一听,登时也仔细观察起来,只听妙灵辩道,“我们真是逃荒出来的,路上遇到了我们村的地主,想着穿上他们的衣服好出城,这衣服什么的都是抢来的。”
瘦高小子和矮胖子合计了一下,怎么都不信,两人见天色已晚,也没什么耐性,便听那矮胖子吼了一声,“都给我带回寨子里去,让老大发落。”
妙灵和承恩无力反抗,只得被他们押着往山上走。期间,妙灵一直搀扶着承恩,两人时不时互通眼色,想着逃脱之计。
约莫走了半个钟头,妙灵二人被带到一个山头,山头不大,却灯火通明,山头的一个角上竖着一个旗子,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旗子上大大的写着一个“胡”字。妙灵和承恩当下明白,他们入了山贼的窝。
承恩十几岁就当了兵,十多年的打仗经验里,也有和京陵附近山贼的交火过往,但他印象里并没有胡姓的山贼,想来这贼窝该也不大。他顿时想着脱身之法,脚下便不由得慢了,那矮胖子见不得他这副慢吞吞的架势,朝着他胯部就给了一脚,骂道,“走的还不如个妞儿快!”
又走了没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个大牌坊模样的东西,大牌坊的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胡风寨”。
从牌坊里走进去,是一群群围着篝火聊天喝酒的汉子,各个其貌不扬,粗声粗语,一见到他们几个进来,全都不约而同的缓缓的站起来,伸着脖子瞅着他们看,熙熙攘攘的声音里全都混杂着一个相同的感慨似得话,“嘿,有个娘们儿。”
汉子们像看外星人似得盯着妙灵不放,便见那矮胖子不停的来回摆手,哄他们离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去去去,一边儿去,就跟没见过娘们儿似得,这妞儿可是送给老大的,跟你们没啥关系,看了也没用,走走走!”
他嘴里这么嚷嚷着,心里却是很骄傲的。
原本是四个人,不一会儿就哄闹成了一群人,近有八成胡风寨的汉子们都好奇的跑出来,一路上闹嚷着往胡风堂走,才到胡风堂的门口,就见一粗壮汉子双手叉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身后的门牌上就写着“胡风堂”三字。
粗壮汉子厉声一吼,“大晚上的闹什么闹?都他娘的不想活了?”
他声音大,这一声下去,那群人瞬间都恢复了安静模样,只一个个的你瞧我我瞧你,要么便是偷偷指着妙灵笑。
妙灵微微的抬起头,在距离她不过十米的高台阶上看到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那人虎背熊腰,手里握着一只矛,光线暗,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知道是个国字脸,脑门上系着一根宽布条子,条子的尾部留出几寸来长,微风下刚好与男人脑袋后面的胡风堂三字平行而飞。
汉子的身侧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身形远不及他高大,还有些瘦弱,也是一样的打扮,气势上却输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