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乔装进城,年初一给自己贴了一副络腮胡子,又在脸上弄出个“X”型的疤痕,一只眼的眼角贴住,整张脸像是变形了一般,叫怀信都差点认不出来。
怀信则将自己乔装成一个乞丐老头,头上顶着一头雪白银发,斗笠上故意穿了几个洞,破旧不堪。妙灵将长发盘起,故意把鬓角碎发留出,戴一顶补丁贝雷帽,鼻子下方略贴了些看上去好像胡渣的东西,穿一身补丁小布衫,脚下是破了洞的草鞋,活脱脱一小叫花子。
怀信见后,忍不住好笑,初一更是来了一句,“这装扮是像极了叫花子,可总还觉的哪里怪怪的。”
怀信一听,再次打量一番,瞬间找到那个不对劲的地方。随即想都不想就从地上抓了一抷土往妙灵光洁的脸蛋上抹。那场面逗的年初一大笑不止,随即捧腹指着脏脏的妙灵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三人进了城便分开行事,怀信和妙灵偷偷来到安府门外,辽军每天上午都有一小时的例行会议,按时间推算,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从帅府办公厅回来,这是怀信和妙灵唯一能见到安然的最佳时机。
他们藏在安府对面的一个小巷口里,怀信不停的拿出怀表看时间,看样子,这天的会议似乎比往日长了一些。许久不见安然的车过来,两人心里都禁不住犯着嘀咕,猜想无数种可能。怀信心无旁骛,面上镇定,脑子却在想着弥补方案。妙灵是想着万一见不到安然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同时,还想着以何种方式将事实的真相和盘托出。
约莫着又过了半小时,怀信便见一黑色轿车从不远处朝安府徐徐驶来。他心下一动,稳住心神,再仔细看去,趁着车子越来越近,这才看清楚后座上的人,正是安然。
怀信随后掏出手枪塞进妙灵手中,妙灵不解,困惑的看着他。
“这枪你拿着,以作防身之用,若情况不许,就找机会逃出去。”
妙灵眉头一蹙,“若真有状况发生,也是保你,你出去了才有机会救我,你沈家的军权才有重新拿回来的一天。”
怀信十分坚持,不由分说把枪塞进妙灵的口袋里,“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听话。”
眼看着安然的车子越发逼近,怀信定了定心神,大步迈出巷口,妙灵则搀扶着他,两人朝汽车直奔过去。
安然府门外并没什么人把守,再加上他的司机也压根没留意迎面走来的俩乞丐,才一停车,就忽然听见那老乞丐“啊”了一声,骤然倒地,紧接着就是小乞丐的一顿哀嚎之声。
“这是怎么了?”安然本在闭目养神,冷不丁传来这哀嚎,又感觉就在咫尺之间,不禁起疑。
只听司机纳闷道,“是对乞丐。”
安然探身向前,“你撞到他们了?”
司机十分委屈,当即辩道,“没有,真的没有,可我也不知道那老乞丐怎么就倒下了。”
安然着实来气,挥了挥手,“还不赶紧去看看?”
司机应声便下了车,安然则伸着脖子透过车窗仔细看去,只见那小乞丐哭的十分痛心,还时不时的往车里瞄着瞧。
他在车里还是听不大清,一时心烦,索性下了车。走近一看,原是那老乞丐倒在地上,背靠着车头,昏迷不醒,看那样子,似乎不轻。可他身上又不见什么血迹,估摸着并非被撞到了。然而那小乞丐得理不饶人,嘴巴尖锐的很,都不给司机一个解释的机会,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小小年轻,瘦不拉几的,却是横横的,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鉴于“五二三惨案”,安然不想把这样说不清的牵扯上任命的破事儿往自己身上揽,这便和颜悦色的对妙灵说道,“不如让我看看你爹吧。”
妙灵及时从旁迈了一步,挡在安然身前,道,“他可是我亲爹,杀人要偿命!”
安然一澟,再细细把这小乞丐看去,竟觉得有那么眉目之间好像一个人。
“哈哈,待我查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妙灵又道,“你又不是医生。”
安然道,“可我有个懂医术的儿子,我见他身上并没有被撞到的痕迹,昏倒了应该是别的原因。”
妙灵又道,“我们可是乞丐,没钱。”
安然笑笑,“我们不收你的钱,免费。”
妙灵微微一笑,眸光灵动,“你父子肯免费医治我父亲的病,不知道,肯不肯医治辽东三省的病?”
安然顿时一澟,立觉不妙,警觉道,“你是何人?”
妙灵道,“等你儿子救了我爹你就知道了。”
妙灵说罢,拉过安然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信”字。安然立刻会意,连忙叫人抬着沈怀信进了府。待怀信二人安顿在自己的卧房,随即命府中上下不可向外吐露半个字。
待一切安排妥当,怀信二人方才卸下乔装装备,安然定睛一看,果然是沈怀信。当下激动道,“少爷,你终于找上老夫了。”
怀信叹道,“梁少辉兵变,篡夺政权,为人残暴,民怨四起。加之郭子睿重兵驻扎城外,那梁少辉却无计可施将其击退。如此内忧外患之际,怀信欲除之重掌军权,然宫叔伯被囚,众高级将领被困,唯有安伯可助我成此大事。怀信本还顾虑安伯是否会因家父疏远而不肯助我,谁料,方才内子用计试探,方知安伯乃是面投心未投。”说到此处,怀信忽的双膝跪地,惊得安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听他继续说道,“怀信还望安伯摒除前嫌,助我重返帅府,事成之后,怀信定当重谢!”
安然忙将怀信扶起,嘴里说道,“少爷这么做真是折煞老夫了,想我一把年纪,以为此生再无用于你沈家。那梁少辉恩将仇报,为人不道,我却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想你祖父临终前一再托付于我,我也曾立重誓,此生不负你沈家,你可知道,我早已秘密派人去寻你的踪迹,好在老王及济世堂的人肯豁出性命去帮你,也不枉你对他们的再生之恩。可自“五二三”之后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我也正心急,你倒找上门来了。”
怀信喜出望外,“我还纳闷老王怎么会突然找到我,还想出这么个法子,原来背后竟是安伯相助。”
安然转眼看到妙灵,“想不到少夫人竟是如此有胆有识之人,真乃少爷之福。”
妙灵笑道,“安伯谬赞了,想来安伯定有擒获梁少辉之计,我们事不宜迟,就请安伯先给我们说一说吧。”
怀信也道,“初一乔装混进军营,准备策动兵士反梁,可这反梁并非易事,定要有个德高望重的将领出头。”
安然叹道,“不瞒你说,从梁少辉初做参将以来,我便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他的野心,只是他那时羽翼未丰,又急需在你父亲面前做个乖巧孝顺的女婿,不得不隐藏锋芒。我因一直不受你父亲器重方知此人之心。我猜其总有一天会兵变与你夺权,却没料到他的动作竟会如此神速,让人始料不及。不过,我早有准备。”
怀信眼睛一亮,“什么准备?”
安然立刻从书柜的暗格里拿出一幅图来,“这是我儿安格部队的驻扎图。”
“安格?”妙灵道,“这不是安家的大少爷吗?我听说,他不是一直在做守城的官儿吗?那守城士兵不到一万人,可这图上,竟有八万之多。”
安然道,“不错,可少夫人看仔细了,这八万人并不在辽军的编制之内,他们只属于我安家。”
怀信和妙灵豁然开朗,怀信急道,“这么说,安伯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韬光养晦,表面上不争不抗,让世人以为您的大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只出了个会懂医术的小儿子,实际上,则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兵士,组建军队。”
“对,辽东山多,这些兵士都隐藏在众人不常去的山野之中,夜晚操练,我原想,若那梁少辉无谋逆之举,你顺利上位,我便将这支部队赠与你,然后解甲归田,做个闲云野鹤。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妙灵赞道,“安伯真是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安然苦笑,“我哪里希望他真的造反,叫辽东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怀信这便道,“安伯,敢问这支军队现在何处?”
安然道,“我已叫安格通知他们做好准备,就屯集于琅平。”
“琅平?”怀信大喜,“太好了,这么说,若现在发出号令,今天晚上就可以到辽东了。”
安然点点头,“如今郭子睿盘踞在外,我们可派五万精兵先于城外驻扎,另外三万制衡梁少辉。同时,安格可带一队士兵,偷偷将帅府外驻守将士换掉,若他梁少辉肯和平投降便罢,若不肯,就看年秘书那边能策反多少人了。一旦拿下帅府,趁他郭子睿熟睡之际,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怀信继续道,“安伯,我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及至下午,安府的二少爷安松便带着乔装后的怀信来到帅府给沈怀瑾瞧身子。沈怀信戴着口罩,身份是安松的助手。
下了车,才到帅府门口,就被看守的士兵拦住,那士兵好一番打量安松身后的沈怀信,安松当即斥道,“他是我的助手,难不成还会是沈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