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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元宵夜顽童语无忌 初夏季两宫得喜讯

到了十月底,南北方终于平静,宫内宫外相安无事,皇上总算松了口气,晋安每月来宫中给太后请安,每月总打发个丫头去碧芙园送东西带几句话,闵太妃过世后,阿碧就再没出碧芙园半步,宋妈妈和怜秋几个很欣慰,难得长公主还念着她们主子,阿碧也时常做些孩子的东西托宫女带去,还是长公主带话说府里孩子们的东西多,别费这个神仔细伤了眼睛。

唯一不顺心地大概就是纯阳公主,心绪不佳,终日疑神疑鬼,到了六七月时,纯阳不慎感染了风寒,越发的不好,只得躺在床上养胎,太后皇上皆是忧心忡忡,特意派了太医住在国公府中,到了腊月里,随着第一场雪降临,纯阳足月,疼了一天一夜后终于产下一个女婴,只可惜胎里不足,十分孱弱,太医据实禀明说,这孩子以后要娇养着,见不得冷热,至于纯阳,伤了元气,恐怕以后也不能生育了,若是头胎,公主这会儿怕连命也搭上了。

虽是瞒着纯阳,纯阳也是心知肚明,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太后心疼不已,宫里贵重的药材补品不知送了多少过去,宽慰她好生养着,就差没把人领到自个儿跟前亲自看着。

纯阳公主下嫁邓国公长子,邓国公乃先明帝太师,宣帝时辞官,惠帝时又被启用,惠帝登基他是一等功臣,加封邓国公,惠帝多为仰仗,邓国公子嗣艰难,只得两子一女,且只纯阳公主的驸马为嫡子,驸马邓宴如今是京卫指挥使,官居正三品,这邓驸马不过二十多岁,又得皇帝赏识,正是意气风发时,且娶的又是皇帝的亲妹妹,不知多少人艳羡,这纯阳公主头胎生了位小姐,邓宴很欢喜,待她一如既往,不曾纳妾纳婢,国公夫人不喜,皆因是公主儿媳,说不得,也不敢往儿子房里塞人,而今又生了位姐儿,且听太医的意思往后不能生了,她总共这么一个儿子,这孙子还没看到,儿媳就不能生了,国公夫人就给老爷子吹耳边风,让老爷子去跟皇上说,许他们儿子纳妾,公主是嫡母,往后这儿子也是算在她名下的。国公爷也是遗憾,若这胎得个男孙,也就算了,跟夫人商量说,如今公主还在月子里,这些话还是以后再说吧,皇帝正是信任咱们家的时候,惹恼了皇帝都别想好过。

国公夫人撇撇嘴道,当初若不是老爷子,这龙椅指不定是谁做呢,国公爷胡子都气歪了,骂了一顿,这话也是你说的,真是妇人之见,若想过安稳的日子,这话往后提都别提。

太后也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国公府这样显赫的人家,总不能因为自个儿的女儿不能生育就不让人家收房传宗接代,一边替女儿担心,一边安抚国公府。太医院也是人心惶惶,每日被太后召见三次,往国公府走三趟,只说是公主往后不能生育的,皆令皇上降职处分,所以谁也不敢开口了,还是皇上开明,一律免罪。

太后心急如焚道:“往后纯阳的日子可怎么过?”

皇上安慰道:“国公府未向朕提要求,母后宽心!”

太后道:“此刻不提,是碍于皇家的脸面,咱们也不能不顾国公府的脸面,纳妾是免不了的。”

皇上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朕挑选一位贤良温顺的女子赐给邓宴,等生下男胎给纯阳抚养,往后也认纯阳为嫡母,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暗自伤神,摇头道:“终究没有自个儿骨肉来的亲,母后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哪是你们男人能懂的,无论皇上选了谁,有了骨血这层,毕竟还是有几分情的,有这么一个人隔着,母后只恐将来她夫妻离了心,纯阳就苦了!”

晋安这些日子也不得闲,隔三差五去公主府探望纯阳,或是去宫里陪太后说话解闷,太后叹道:“晋安啊,还是你命好,肚子也争气,头胎就生了个哥儿,刘驸马待你一心一意,比纯阳不知强了多少。”

晋安道:“母后这话说的,先不说纯阳还好好的,我瞧着这些年邓驸马待纯阳极好,母后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着传到邓驸马耳里,不叫他寒心,慢待了纯阳,母后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太后悔道:“是了,哀家是有口无心,做母亲的,哪有不盼着她们好的。”

晋安又宽慰了几句才出宫,这些日子她也抽不开身,只派人去碧芙园问候几句,回说都安好,这才安心,晋安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打算,那日听南平所言,太后对阿碧怀恨在心,此刻纯阳不好,太后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她要过分关心,岂不是替阿碧招祸,遂打消了念头。

新年的时候,因纯阳还在月子里,正月里,按规矩,凡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入宫朝拜,皇帝宴请群臣,太后宴请女眷,十五元宵这日,晋安领着自家的丫头顺便拐去国公府捎带上纯阳的丫头,两个丫头年龄相仿也玩得来,一路嬉笑着进宫。

却是太后久不见外孙女,亲昵地拉着纯阳的阿瑶,想她母亲生了个小妹妹,自然照顾不到她,心疼不已,让宫女拿了好些宫中的点心让两个丫头一起享用,又拿出一些古玩玉器玛瑙,让她接两个挑。

晋安笑说:“倒是我家欣丫头占了妹妹的光呢!”

太后笑说:“都是哀家的外孙女,只这瑶丫头母亲没来,哀家偏疼些。”

晋安回说:“我刚从国公府来,纯阳瞧着精神不错,让我带话给母后说,今儿就让瑶丫头替她给母后磕头,等出了月子,她亲自来给母后问安。”

太后颇感欣慰道:“这话哀家听着安心多了。”

寿康宫外张灯结彩,嫔妃公主郡主贵妇小姐按品级依次在大厅等候,半响的功夫,见太后出来上座,惠嫔安嫔两个分立两旁伺候着,众人皆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微笑着摆手道:“都免了,大过年的,都坐下吧!”

众人依次坐下,侍女开始上膳食。

太后道:“新年喜气,你们也不要拘束,这头一杯酒哀家替皇上敬诸位,诸位的老爷少爷孙子都辛苦了!”说完一饮而尽。

诸位忙道:“蒙皇上太后恩典!”

太后又端起酒杯道:“这第二杯是敬诸位夫人,你们老爷为国事操劳,内宅少不得你们女人操劳,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诸位辛苦了!”

倒是安国公夫人笑说:“咱们家宅大也大不过皇宫,六宫之事都是太后一人主持,臣妇们哪敢在太后面前托大,这杯该是咱们敬太后才是!”

底下一片附和,纷纷举杯敬太后。

太后高兴,又是一饮而尽,倒是旁边的惠嫔安嫔劝道:“母后要保重身子不可再饮了!”

太后笑道:“过年嘛,跟夫人们喝几杯无妨!”

席间相谈甚欢,阿瑶拉着阿欣提着一盏宫灯跑过来,后面跟着进来两个宫女。

太后向阿瑶招招手道:“瑶丫头这宫灯可真好看,让祖母也瞧瞧!”

阿瑶撅着小嘴,“祖母,阿瑶觉得不好看。”

太后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就是鬼机灵,那你跟皇祖母说说要什么样的,叫司坊给你扎一个。”

小丫头摇摇头,“阿瑶说了他们扎地不像,我要水里游的大金鱼,地上跑的小白兔,天下飞的燕子,那眼睛能动,尾巴会摆的,他们就是不会!”

太后戳戳丫头的小脸朝大家笑说:“你们瞧瞧这丫头,人小鬼大,可是难为人?”

尚书夫人接着话头道:“瑶小姐这话可不是浑说的,早些年,臣妇的老爷在江南任知府的时候就曾见过,那边的巧手可不少,什么民间的剪纸年画漆器扎纸的五花八门,一到元宵那街上热闹地了不得,臣妇的老爷就曾请当地的一位老匠人给臣妇的孩子扎了两只兔子,果如小姐说的,眼睛能动,尾巴能摆,可是稀奇,宫里的花灯漂亮,供人赏着玩,哥儿姐儿小孩子们还是稀罕那些民间的花灯。”

太后笑道:“尚书夫人在外面见多识广,倒是哀家成日窝在宫里,竟对这些闻所未闻。”

尚书夫人道:“论说这些小玩意儿,臣妇确知晓地不少,只这诗书文史协理之才,臣妇哪及得上太后。”

太后慈爱地抚摸着阿瑶的脑袋道:“倒是这丫头从未出门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阿瑶扬起下巴道:“阿瑶不仅知道,从前也得了一个鲤鱼戏莲的花灯,皇伯父给绘的,皇伯母给扎的,那鲤鱼能动,莲花能开合,可好看了,阿瑶还要这个花灯。”

太后心说这皇上什么时候会弄这些玩意,安慰丫头道:“既是这样,改明儿,祖母让你皇伯父再给你扎一个。”

谁知小丫头耷拉着脑袋道:“可是我娘说皇伯父现在在天上,阿瑶再也见不着了。”此话一说,太后脸噌一下白了,原来这皇伯父不是当今圣上。

阿瑶没有注意太后的脸色,继续说:“祖母,我要去碧芙园看皇伯母,她们都不让去,为什么?”

后面两个嬷嬷两个宫女闻听此言,脸色刷白,齐齐跪下。

太后勉强笑道:“阿瑶,那碧芙园如今住着别人,你皇伯母随你皇伯父一起去了天上。”

小丫头有些委屈道:“你们都哄我,欣姐姐的布偶就是皇伯母做的,我刚刚都瞧见了。”

刹那间,整个寿康宫安静地诡异,一个个敛声凭气,晋安悔地肠子都青了,这丫头尽是给自个儿惹祸,连忙拉着阿瑶道:“你这丫头,你姐姐的这布偶不过是坊间做的,外头买的,你要喜欢,明儿姨母差人送几个去国公府。”

小丫头瞧见祖母脸色不对,连惠嫔安嫔脸色都变了,终是害怕地没敢吱声。

好在时候不早了,太后歉意道:“人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哀家乏了,都散了吧。”

夫人们行礼跪拜退下。

那日之事究竟如何,都不得而知,只知道晋安长公主之后几个月也未曾进宫。

碧芙园的那位更加引人遐想,只是谁也不敢多嘴,生怕引火烧身。

一转眼又到了五月,天气热了,按惯例宫中娘娘们正备着往避暑山庄,一个个喜气洋洋,终于可以出宫门了,临出发前半月,却诊出周美人与许美人有了身孕,许美人才一月不到,周美人却有了两月有余,皇上很高兴,立刻下旨加封昭仪,别的美人各进一位为贵人,因月份不足胎象不稳,恐来回途中颠簸,两人只好留在宫中养胎,太后推托身子不好,不愿舟车劳顿,在家照应两位孕妇,也就作罢,后宫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太后掌管,两位昭仪辅助。

离去的前一天,嫔妃们来请安,太后很高兴,“周许两位昭仪都有了身孕,这回去避暑山庄,你们几个可得争气了,哀家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一个个害臊的都抬不起头来。

皇上领着重臣嫔妃御林军浩浩荡荡往避暑山庄,后宫顿时空荡起来,因许澜若的长春宫凉快,周昭仪就总往长春宫跑,后来嫌麻烦干脆住在那边也不愿回去了,两姐妹正好作伴,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半月后,宫里变了天,碧芙园贵妃娘娘突然染病,太医皆瞧不出症状,都说怪病。

周昭仪的侍女道:“娘娘们没瞧见,前儿我去太医院,瞧见碧芙园里那位叫怜秋的姑娘,挨着个儿的求,头上磕地出了血都来不及擦,眼睛哭得像桃子,只太医们都摇头,说是治不了,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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