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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韩大姐无故遭退婚 小姊妹善意排纷扰

韩家的丘尼书院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到了如今已快半个世纪,韩老太爷早在五年前就把书院交给长子打理,偶尔也到书院讲几课,韩家的祖上乃科举出生,做过宰相,据说如今朝廷某些官还是丘尼书院出去的,还算有些名气,因此每年好多外乡人也来求学,丘尼书院也苛刻,择优取之,品性恶劣、打架闹事的逐出书院永不录取,碧芙听韩悦这么说,心中一笑,这倒跟魏先生很像。

据韩悦说,她们女孩年岁小,遂可在书院读书,到了十岁就要待在家里专心学规矩学女工,如今的大表姐早就不来书院了,虽是这样,碧芙却觉得比起京城不知好了多少,在京城,像她们这样的姑娘根本是不能出门的,除非家里长辈领着,听韩悦说,这里的姑娘可以易裙钗改装骑马出游,后来读了不少史书,碧芙才知道这一代出过不少武将,倒不喜闺阁淑女,呆板无趣,父亲对女儿也没有太多约束,只要不出大错,出门游玩是准许的,韩悦甚至允诺等祖父病好一点,央求父亲带他们出去转转,这倒让碧芙惊喜了好一阵。

到了晚间,韩悦执意吩咐自己的奶妈丫头们把自己的东西挪到紫罗轩,奶妈也是哭笑不得,只好跟着去伺候,生怕两个小孩子无法照顾自己,钟氏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孩子欢喜,随她们去了,两个姑娘自此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姊妹们一处住着,少不得闹腾,尤其韩恂正是调皮的年纪,时常追着韩悦摸她的小丫髻,时不时扯下韩悦的头花,韩悦恨得直痒痒,拉着韩恪诉苦,韩恪总是好脾气地帮妹妹理理头发,安慰几句,又送些玩器给她,让一旁的碧芙艳羡不已,倒是韩悦很豪爽地拍着胸脯道:“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哥哥自然也是同享的,往后我哥哥既是你哥哥,哥哥你说是不是?”

韩恪笑道:“只要林妹妹不嫌弃我这个哥哥拙笨!”

碧芙笑着回说:“妹妹求之不得!”

韩恪笑着揉揉她绒绒的头发。

碧芙心下感动,来了几日,她自然感觉出这个表哥待自己如亲妹妹,但凡韩悦有的,她也有,甚至不一样的东西,她的也比韩悦好,韩悦毫不在乎,韩恪温文尔雅,学业也不错,颇得韩大爷欢喜,韩恂整日神气活现的,一刻也不闲,碧芙也觉得好笑,她大舅大舅母二人老实敦厚怎么生出这么个活宝儿子,不过韩恂书读得不错,先生又是严厉的父亲,自然不敢马虎,这点倒是比七皇子强多了!

韩府的生活十分自在安详,至少碧芙很喜欢,每日随表哥表姐去学堂读书写字,早晚探望外祖父,陪祖父说话解闷,给两位舅舅舅母问安,说来也怪,她这位三舅,在府中甚少瞧见,听韩悦说,舅舅时常外出办事,究竟办的什么事,韩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每次回来带很多新鲜玩意儿给她们玩,跟几个孩子闹闹,碧芙心说难怪韩悦那么豪爽欢快,原来是有这么个父亲,碧芙很喜欢这位三舅舅。

碧芙来了半月,老太爷的身子奇迹般的好了很多,连大夫也纳罕,这日晚间下了学回到府中,家里丫头报说,大爷大奶奶大小姐回来了。

韩悦拉着碧芙道:“大哥哥他们回来了,咱们瞧瞧去!”

原来韩惇的姨母过寿,家里老太爷身子不好,家里其他人也走不开,遂叫韩惇夫妻领着妹妹去给姨母拜寿,永州那边有些事耽搁了,到今日才回家。

韩惇领着媳妇妹妹回来刚去探望老太爷出来,宋妈妈便领着碧芙几人到了,韩悦笑道:“大哥哥大嫂子大姐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不等宋妈妈开口,韩悦欢快地拉着碧芙介绍道:“这是碧芙,咱们的妹妹!”

碧芙忙见礼请安,韩惇夫妇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韩悦却道:“大哥哥你去了那么些天,你答应给我的礼物别忘了,还有阿碧妹妹的!”

碧芙眼角直抽,这个表姐果然毫不客气。

韩大嫂子笑说:“少不了你们几个,回头我让人送过去!”

却是韩恬兴致不高,只淡淡说了几句就回房了。

韩惇很像他父亲,敦厚稳重,跟他弟弟比起来,一点不像亲兄弟,大嫂子也算贤惠,言语温柔,韩恬生得端庄秀美,可惜有些木讷,不如韩悦开朗。

韩悦以为碧芙见了韩恬淡淡的不高兴,就拉到一边道:“妹妹,你别介意,大姐姐心绪不佳,过阵子就好了!”

碧芙却打趣道:“我瞧着大姐姐温顺恭敬,可比悦姐姐你稳重多了!”

韩悦眨了眨眼睛道:“好啊,你这是排遣我!”

说着就来抓碧芙,碧芙嬉笑着躲开,晚间躺在床上,碧芙才听韩悦絮絮叨叨地说起大房的事。

“伯娘人挺好,她先我娘进门,只不善管家,她自己也不爱理事,等我娘进门她就丢给我娘,她在一旁协助,伯父也很敬重她,她终日喜欢窝在房里刺绣礼佛,外面的事不大管,大哥哥也是忠厚的人,婚事是祖父做主选的大嫂子,祖父说,咱们家不跟官家做亲,只要家世清白,父母明理就成,只可惜了大姐姐,妹妹你不知道,本来伯娘是给相好的,就是她娘家的侄子宁家胜,说好等大姐姐及笄后出阁的,谁承想这宁家胜中了秀才,大姐姐的舅母本就是个心性高的,这会子要悔婚,说这亲事她本不知,是她家老爷定的,也没跟她商量,后来打听了才知道,这舅母相中了本地县丞老爷的女儿,人家是捡了高枝飞,伯娘本就老实,遇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大姑子,又是气又是伤心,也不敢上门理论恐坏了大姐姐的清誉,大姐姐知道后也是羞得不敢出门,怕人家笑话,幸好庚帖没换,这事也没张扬出去,祖父病重,遂不敢告之,大姐姐见了祖父愁眉苦脸,遂想了法儿带出去住几日,这才叫大哥哥带着去了姨母家,今儿瞧姐姐那样不是不欢喜你,你别误会。”

碧芙笑了,“既是你不说我也知道,大姐姐好歹读过书,又是大舅舅亲自教导的,可不会差了!”

韩悦叹道:“妹妹说的有理,咱们家好姑娘怎叫人随便践踏,有这么个婆婆,大姐姐嫁过去也是吃亏!明儿咱们去瞧瞧大姐姐。”

韩悦本就好爽,又爱管事,更何况自家的堂姐姐,过了两日学里休学,就拉着碧芙风风火火地跑去倚梅苑,韩恬果真忙着做绣活,丫头通报说两个姑娘来了,才放下手里的活儿叫丫头铃兰忙着看茶上果子。

韩悦笑嘻嘻道:“大姐姐在做什么?”

碧芙知韩悦一向心直口快,恐她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又瞧见绣架上正绣着一副仙翁寿桃图,连忙上前赞道:“大姐姐的绣活可真是绝了,远远瞧着竟真像个老仙翁捧着寿桃。”

韩悦果然转移了视线,笑道:“那是当然,妹妹你不知道,咱们家里绣娘的活计都不如大姐姐的好,前年咱家的姑奶奶过寿,大姐姐绣了幅麻姑献寿,可把老人家欢喜坏了,在场的谁不夸咱们大姐姐的!”

韩恬本就老实,听妹妹这么一夸,倒有些不好意了,赶紧招呼两位妹妹坐下吃茶。

碧芙笑道:“在家的时候,祖母也叫我学着做针线,只我惫懒不肯学,今儿瞧着姐姐的手艺,少不得往后跟姐姐学学,我这也不白来外祖家一趟!”

韩悦对这些女工向来不喜的,听碧芙要来学,心下一急道:“妹妹你来陪大姐姐,往后谁跟我玩!”

旁边的铃兰笑道:“二姑娘你也该学学针线了!咱们姑娘有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给家里老爷夫人们做荷包鞋面了。”

韩悦无所谓道:“我对这些也不大挑剔,左右有绣娘做了。”

铃兰暗笑,心说往后你嫁了人,难不成连枕边人的贴身衣物鞋子荷包都由旁人代劳,只毕竟二姑娘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家,这些话不好拿来打趣,她又是个丫头,哪有拿主子打趣的,遂只笑不语。

碧芙瞧了眼绣架上的活计道:“眼下可是有人要做寿?”

韩恬眼神黯淡地摇了摇头,“并无人过寿,这是给祖父的,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嘴笨也不会安慰人,绣个老仙翁给祖父,只希望祖父福寿双至!”

碧芙闻听此言,心中一惊,没成想这个大表姐人虽老实,心却细,自己的事一团乱却有心记挂自己的老祖父,倒是难得,听韩悦说自打去年定了婚事,大姐姐一直忙着做嫁妆,瞧着房中并无一点嫁衣的影子,顿时心中了然,再看韩恬只觉可亲可敬,上前拉了韩恬的手,“姐姐的孝心祖父若是知道了,只怕也好了三分呢,只不能一直在房里,仔细脖子疼,不如咱们去外面走走,松乏松乏!”

一边的铃兰听了也道:“林姑娘说得正是,我也劝我们姑娘多出去走走,没得整日在房里待着,弄坏了身子。”

韩悦立刻上前拉着韩恬往外走,“大姐姐,前儿我爹给我买了两只兔子,我养在园子里,可好玩了,咱们去院子里喂它们。”

铃兰忙收拾了跟了出去。

碧芙乐见其成,心说这大表姐多跟韩悦一起,没准心性也开阔了,乐呵呵地跟着去了。

那对小白兔确实是三舅舅给韩悦跟碧芙的,还是碧芙说分开了寂寞,不如养在一起好做个伴,遂早晚喂些萝卜菜叶小草,这白兔毛茸茸的很可爱,韩恬本就是心地良善之人,瞧这对白兔子,养得白白胖胖,一下子就喜欢了,这小兔子特粘人,见韩恬喂它,温顺地舔了舔韩恬的手指头,喜地韩恬忙抱起它,揉揉脑袋,给它顺顺毛。

韩悦见大姐姐欢喜,心中也开心,笑道:“大姐姐,它也喜欢你呢!我还起了名字,雌的叫雪球,雄的叫白大侠。”

韩恬笑着点点头,碧芙暗暗流汗,当初舅舅给了两只兔子,韩悦只要雄的,给起了叫白大侠,碧芙那只是雌的,韩悦说不如叫雪球好了,反正都是白色的。

碧芙也道:“明儿我们去上学,不如就托大姐姐给照顾,舅舅说,这两兔子不宜吃得太多,要多放出去遛遛消食。”

韩悦拍手笑说:“正是呢,等生了小小兔子,我就送两只给大姐姐养着可好!”

韩恬笑道:“那我不客气了!”

姊妹三个跟小兔子玩了半日,这才散了,碧芙瞧见韩恬走的时候,脸红红的,脸上也出了汗珠,心情看似不错,总算舒了口气,韩悦见大姐姐笑了,往后隔三差五跑过来,碧芙也跟着过去。

自打宁家悔婚后,韩恬终日郁郁寡欢,宁氏愧疚不已,韩大舅面上不说,暗地里不免埋怨妻子鲁莽少成算,宁氏也很无奈,她也是为女儿好,想着女儿老实,怕以后嫁出去拿捏不住人反受欺负,倒不如许给自己娘家,娘家有母亲撑腰,哥哥嫂子也要顾及亲戚的情分,女儿的日子也好过,谁知这个大姑子竟是这等势力,一心想与官家联姻,说韩家虽是名门,朝中无人做官,早已败落,把个宁氏气得半死。又怕老太爷知晓加重病情,只得瞒着,今见女儿最近起色越发好了,寻丫头铃兰来问,铃兰说二姑娘跟林姑娘经常往大姑娘屋里坐着说话,大姑娘也经常被两个小姑娘拉着出去逛逛,宁氏听了岂有不高兴的,但愿女儿早日忘了这些糟心事,心下又是感激碧芙跟韩悦,私下又叫自己的丫头多照料她们。

其实韩恬不过十三的年纪,南边这儿十五岁下定,十七八岁出嫁的更不稀罕,只老人的想法,好女婿不好找,怕晚了挑不出称心如意的,这才早早给姑娘定下,韩恬十岁之后,宁氏就开始暗地里打听,都觉得不合适,这才想起自己娘家,只跟她母亲兄长提了提,老太太自然喜欢乖巧温柔的外孙女,因是自家亲戚,省了那些繁文缛节,等宁家胜考了秀才再下定,谁知宁家胜真的考秀才后,天就变了,做母亲的开始重新为儿子谋划前程,拒不承认这门亲事,老太太也拗不过儿媳妇,宁氏兄长虽坚持,只宁氏明白既是成了亲,往后女儿的日子也不好过,遂打发了人去娘家跟兄长说了,不必为难,婚事作罢云云。

这日老太爷精神不错,屏退了众人,独独留下宁氏,宁氏心里直打鼓。

老太爷见大儿媳妇脸色不好,也不好再板着脸,只叹道:“恬丫头的事我都知道了。”

宁氏眼圈一下子红了,“都怪我这做娘的不好,带累恬儿,还叫老太爷担心!”

老太爷道:“你别往身上揽,做母亲的为自己的闺女打算有什么错,再说也未到那个程度,事情都过去了,我瞧恬丫头倒是忘了,她性子软,你娘家固然好,只有那么个婆婆她往后也不好过,罢了,等过阵子我再帮恬丫头瞧瞧,再寻个合适的。”

听老太爷如此说,宁氏赶紧谢道:“老太爷瞧着合适一定是好的,只怕老太爷操心了!”

老太爷摆摆手道:“她是我的长孙女,她委屈了,我这个做祖父的心里就好过了?子孙和睦也是我的福分,只盼咱家平平安安的。”

宁氏拿着帕子不住地抹泪,“儿媳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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