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万俟菀并没有事先请医仙,会在饭桌上那样说纯属临时决定。那倒也并不是因为怀疑“灸舞”,要赶紧得到一个答案,而是确实被“灸舞”那副不把治病当一回事的样子给激怒了,作为母亲,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态度,而另一方面,某种要确立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权威地位的因子也在作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病还非治不可了,凭他“灸舞”在外面盟主长盟主短风光无限,回到这个家,那就还是自己的儿子,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无法无天。
所以,吃过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嘱咐了灸莱几句,万俟菀就去了峡谷,她要亲自去请医仙,至于为什么不是打个电话,她也说不清楚,她就觉得非亲自去不可,当然,关于阿香提出的峡谷有危险的可能,她想都不愿意想起。
医仙回来后一直居住在峡谷,他把峡谷整理得和以前没有两样,他不是那种害怕睹物思人就选择逃避的人,他不逃避峡谷,也不逃避思念。越是思念,他就越要将峡谷恢复原貌,仿佛柔情从未离开,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万俟菀在说明来意后,医仙就满口答应了。当然,他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对于万俟菀,他多少还有些当时冤枉了“灸舞”而带来的内疚。
看着医仙忙上忙下开始准备出诊,万俟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灸舞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让他看病,倒像是要他的命一样。唉,别瞧他面子上风风光光的,说到底还就是个淘气的孩子,在家可不让我省心。”
医仙收拾着东西,很难说他有在听万俟菀的念叨,但却也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上话:“是这样呢,哪有不淘气的孩子,不喜欢看医生的多着呢。”
这话可说到了万俟菀的心窝里。本来是医仙敷衍的话,在现在的万俟菀听来却是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是啊是啊,连医仙都这样说,那“灸舞”抗拒治疗就是很正常的啊,对啊,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我有怀疑过不正常吗?万俟菀摇摇头,继续着让她并不是很安心的这场抱怨:“可不是呢?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是不得不操心,你不操心他就不上心,还整天嚷着我不尊重他,我倒是想尊重他,可是那也得他有个能让我尊重的样子啊。”
“嗯哈,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医仙依旧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失忆的问题,可没功夫和万俟菀探讨青少年叛逆心理学。
“医仙啊,那孩子正跟我闹别扭呢,”万俟菀却还陷在她的世界出不来,而且那份怎么抑制都抑制不住的不安,还在继续扩大,让她更执拗地愿意去相信医仙现在敷衍的这些话是绝对的真理,她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育儿知音,“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你只管瞧他的病,他要反抗,也不用管他。”
“反抗?”医仙终于从他的医药箱里探出了头,反抗?盟主的反抗?那是什么概念?Oh, My God!
“啊?啊,那孩子就是别扭,”万俟菀却显得有些慌乱,差点打翻了茶杯,“也不是啦,我的意思就是,你逮着机会就给他号号脉,也不用管他是不是配合,只要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失忆就好……了……”她最后那句几乎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的语言把她一直抗拒的潜意识出卖了个精光,等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只剩下了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在七上八下,想要咽下去的那半句早已是来不及。
“确定?”作为一名职业神医,医仙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是在怀疑,盟主根本就没有失忆吗?”
“不!”万俟菀却坚定地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
医仙的话音未落,就只听到屋外一阵响动,一排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齐刷刷地直向医仙压来。
万俟菀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不断回响着阿香的话:“峡谷的劫难,跟你提议要治疗‘灸舞’的失忆有关……”连有一名黑衣人的异能送到了她面前她都不晓得,幸亏医仙出手为她挡掉了这道攻击。
医仙现在是全身心投入了打斗,而且越战越勇,越战越眼红,就是这群人,夺去了柔情,夺去了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幸福!好啊,正愁找不到你们,今天倒是送上门来了,今天我医仙不报仇,誓不为人!
形势逼迫得万俟菀也没功夫去消化她的震惊和难过,越来越强的异能攻击让她不得不出手以求自保。
一时间,异能四起,刚刚整理好的峡谷再次在劫难逃……
枭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不慢的步速透露出他的焦躁,命令剿杀峡谷的电话打出去已经有段时间了,什么样的结果却迟迟没有消息,楼下似乎也很安静,万俟菀没有来打扰他,这太不正常了。以他对万俟菀的了解,像今天晚上这样发脾气后,一般都会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应该这样安静啊。是她改变性格了,还是……穿帮了……?噢,No!
枭猛地回身打开门登登登跑下了楼。
楼下,只有灸莱在悠闲地看电视,不时发出一两声莫名其妙的笑声。
枭的眼神四处搜索万俟菀的身影,心跳也在不断加速:“灸莱……”
灸莱还沉浸在电视的世界,根本没听到枭的声音。
“灸莱!”枭加大了声音,成功地吓了灸莱一跳。
“我靠!老哥,你吼什么吼?”灸莱非常不满地抗议道。
“妈妈呢?”枭没功夫跟灸莱磨叽,急切地问道。
“去请医仙了啊。”
“你说什么?!”枭惊愕地揪住了灸莱的衣领。
灸莱咳了几声:“喂喂喂,要不要这样激动啊?我说老哥,看个病而已,有必要这样……”
“我说妈妈呢?”枭的脸绽得通红,摇晃着灸莱,几乎是吼了出来。
“去……峡谷请……医仙了啊……”灸莱实在不懂有必要这样激动吗?
一瞬间,枭似乎浑身都开始发麻,去峡谷?噢,不!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想的?!不是说好医仙会自己来吗?她去什么峡谷??!她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吗?好吧,她不知道!真是要命!她不会已经……不!枭没时间管摸不清状况的灸莱,直接消失在了灸莱面前。
屋内只剩下灸莱徒劳地呼唤:“喂,老哥老哥——老哥!!搞什么啊?!妈妈让我看着你呢!”
峡谷的战况非常激烈。
医仙红着眼睛将满腔仇恨发泄到了极点,大有遇鬼杀鬼遇佛杀佛的架势,也确实干掉了好几个魔化人。
万俟菀异能也不弱,左挡右拦,也坚持了很久。
但他们俩终究双手难敌四手,强烈的异能对抗中,不可避免地都受了伤。而且,黑衣蒙面人似乎杀不完也伤不尽,源源不断地涌现,令他们越来越力不从心。医仙是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而万俟菀却是在殊死搏斗,她不想把命丢在这里,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
空气中血的气息越来越重。
各路异能的光芒在夜空中燃起让人眩晕的眼花缭乱。
眼看着好几道异能已经包围了医仙,其中一道强劲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异能直取医仙的要害处……
“医仙!!!”万俟菀又惊又急,却被重重包围的异能逼得根本脱不开身。
眼见着那道强大耀眼的异能划过夜空,留下经久不消的痕迹……
“不!!!”万俟菀大惊失色,几乎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一道异能乘机击在了她的胸前,逼得她一口鲜血喷出,另一道异能随即送到,而她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反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窜了上来,耀眼的金色光芒为万俟菀挡去了那道致命的攻击。
看着“灸舞”熟悉的背影,万俟菀脸色死白死白的。她并没有很快去增援“灸舞”,而是急切地看向医仙的方向,令她欣慰的是,医仙并没有牺牲,而且,在他的身旁也多出了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那是阿香和夏天!万俟菀长长吁了一口气,有夏天在,她感觉安心许多,竟然比“灸舞”的出现更令她安心。她这才挣扎着坐起来,调理自己的气息。
局势在阿香、夏天和枭加入进来后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尤其是枭的出现,让那群魔化人措手不及,甚至有些面面相觑。
医仙稍事调整很快再次加入了战斗,熊熊的仇恨之火并没有因为他的受伤而浇灭,反倒因为援军地到来而更加激烈。
枭硬着头皮在虚与委蛇,却为了不露马脚不得不牺牲掉几名手下,他不懂这些人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怎么还不撤?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在电话里下的命令是“没看见医仙的人头,谁也别活着回来!”
就在峡谷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老伯的异能医院里,灸舞一直盯着天花板,一晚上,都没有变过,那神情多多少少有些像万俟菀在魔界大牢里的样子,有些痴呆,也有些让人不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夏宇和老伯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或许,盟主灸舞,并不会真的甘心就这样被动地等死。既然已经没有太多时间,那么,铁时空的转机,或许,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