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走了片刻后,曹馥菱便走了进来,在看到冰床上躺着的鱼尺素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没有想过鱼尺素会死的。再一看床边坐着的人,他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看着鱼尺素时眼底浮出的却是她从未看过的柔软的情愫。
“殿下……”曹馥菱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父亲交给我的。”
司空凡没有回答曹馥菱的话,他放下手帕和鱼尺素的手,并且理了理鱼尺素的衣袖后才起身,来到曹馥菱的身前站定,接过那本册子,低眸一页一页的看,似笑非笑。原来他们是要将这些罪证都扣在他的头上,司空剑南最恨的就是贪污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贪污,那么他在司空剑南的心中就算完了。
曹馥菱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我父亲他……他只是受人蛊惑才会做了这样的糊涂事情,请殿下饶了我父亲吧。”
“饶了他?”司空凡看向曹馥菱,眉眼一挑,将册子拿起来对着曹馥菱,“你可知道这册子若是交了上去,整个靖王府都会被连累?就连你这个靖王妃,也做不成了。”司空凡的声音极淡,却蕴含了无尽的狂风暴雨。
曹馥菱面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殿下……”还未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自己的脖子就被狠狠的掐住,顿时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此刻已经露出了盛怒的司空凡。
司空凡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犀利,其中更是包含了野兽般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就会将曹馥菱撕成碎片。“你就这么想要她死吗?!”
“我……没……”曹馥菱知道司空凡说的是鱼尺素,她真的没有想要害死鱼尺素,她根本没想过鱼尺素会死,可此刻司空凡扼制住她的脖子,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本王留了擎苍在府中,就是为了防止发生任何事情来叫他处理,可你得了消息后,不去找擎苍,偏偏去找尺素!你是何居心!”司空凡此刻的怒意愈盛,掐着曹馥菱的脖子将她逼到了墙边,“若不是你告诉她,她就不会去,那么她也就不会死!若是可以,本王此刻真的希望用你的命来换回她的命!”
而就在曹馥菱感觉已经快要窒息的时候,司空凡却松开了她。
大量的空气吸进了曹馥菱的腹中,曹馥菱捂着脖子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的双眼通红,不知是咳得流泪还是因为方才那句让人心凉的话。平复后,曹馥菱扶着墙面,一双泪眼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她突兀的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中却是悲凉,“原来在殿下心中,妾身就是这样的人。既然殿下恨妾身,想拿妾身的命来换她的命,那殿下方才怎么松手了?直接掐死妾身一了百了!”
“恨?”司空凡冷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寒意,“没有爱,何来的恨?你放心,本王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念在你不和你父亲同流合污,将这册子交给本王的份儿上,本王会继续让你做你的靖王妃。”司空凡转身向冰床走去,“你先出去吧,王府内还需要你支撑着。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不需要本王教你吧?”
曹馥菱虽满心凄楚,可最后还是败给了对这个男人的爱,她哽咽了一声,平复了心情,“殿下请放心,妾身有分寸。”
天还没亮,司空凡遇害的消息就传到了司空剑南的耳朵里,当时的他正宿在漪兰殿,淑妃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司空剑南派人去寻找司空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且下令这件事情不许传出去。
可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忽然传遍了所有朝臣之中,还没等司空剑南坐稳,曹笙便走了出来站在中央,“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曹笙先跪了下来,而后沉声道:“臣要揭发靖王殿下贪赃坏法,私相授受!”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喧哗,司空剑南的脸也沉了下来,从他十七岁登基以来,就一直对文武百官十分严谨,他最恨的就是这些,若是他最痛恨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做了,那么他也不会饶恕,可如今司空凡遇害,不知是生是死,这两件糟糕的事情混在一起,让司空剑南心中没由得烦躁起来。
而面对曹笙的话,兵部尚书凌霄不禁道:“曹大人这话可有何凭证?没缘由的话可不能说。”凌霄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司空剑南,走出几步站在了曹笙的身旁,“陛下,这朝中上下,谁不知道靖王殿下这些年俭以养廉,就连当初众皇子修建府邸时,都不曾奢华布置过,如今靖王殿下刚刚出了事,还未知生死,曹大人竟这般诬陷,陛下可要三思。”
淑妃的兄长韦峰此刻也站了出来,“启禀陛下,靖王殿下身边有暗卫在,况且靖王殿下身手不凡,区区的山匪怎会伤了靖王殿下?臣认为,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先是除了靖王殿下,而后再找些抹了良心的人来这里诬告,让靖王殿下无法辩解。”说到抹了良心的人时,韦峰刻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曹笙,曹笙因当着司空剑南和文武百官的面,并不敢发怒,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韦峰正了正身子,“臣恳请陛下,查明真相,还靖王殿下一个清白!”
司空剑南审视了座下的所有人,最后视线定在曹笙的身上,“你说靖王私相授受,可有凭据?”
“回禀陛下,凭据自然有。”曹笙想到交给曹馥菱的那本册子,和司空硕传来的眼神时,心中便放心了许多,底气也足了不少,“在靖王殿下不在府上的日子里,微臣的小女作为靖王妃自然是打理着府上的家事,可前不久却无意间在靖王殿下的书房中找到了一本册子,那册子中便记着靖王殿下贪赃的记录和账目。小女不敢声张,只给微臣看了,如今陛下若不信,小女就在殿外,陛下可召小女觐见,那账本册子就在小女手中,陛下一看便知。”
话音一落,韦峰不免嗤笑,“曹大人果真好谋算,竟将靖王妃也带来了乾清大殿?”
“小女本是来给淑妃娘娘请安,只是凑巧而已,哪里来的谋算?”
面对曹笙的辩解,韦峰也是步步紧逼不肯饶,“怎么?靖王妃连给淑妃娘娘请安都带着那本册子么?”
“微臣只是想着事关重大,那账本自然要贴身带着,若是被别人得了去该如何使得?”
“曹大人如此说可是多虑了!”
身后正殿大门外,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争执,众人纷纷回头向殿门口看去。司空硕、徐青子和曹笙的双眼瞳孔同时一缩,而司空硕眼中的只有惊讶,徐青子尤其是曹笙眼中,多的是惊恐。
只见一身玄色衣袍的司空凡出现在门口,正一步步的走进殿内,身后的曹馥菱端庄的低眸跟着,二人在众人的议论声和视线中来到大殿中央,站定后,司空凡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早已僵在原地的曹笙。
“怎么会……”司空晗的一声低喃恰巧被同样惊讶的司空硕听到,他不解的蹙眉,瞥了一眼司空晗,此刻的司空晗并未发现司空硕的目光,只是一直看着站在那里的司空凡。
“凡儿,你没事”司空剑南的眼中不吝啬的露出欣喜,“真是太好了!”
司空凡微微低头,抱拳行了礼,“让父皇担忧了。”
“没事就好。”司空剑南一时沉浸在司空凡没事的喜悦中,暂且也忘了方才的事情。可是司空凡却不能让他忘记,于是他自己主动的拿出了一本册子,摆在众人面前,“不知曹大人说的,可是这本?”
曹笙已经不得言语,更加不敢直视司空凡的眼睛,他看了一眼一直都低眸站在司空凡身侧的女儿,心知计划全败了,便只有选择沉默。
司空凡却嘴角一扬,看向座上的司空剑南,“请父皇细细看来,再下定夺。”
司空剑南没有说话,一旁的王喜机灵的走下台阶,将那账本接过来,再呈给了司空剑南,司空剑南接过那本册子,翻开来一页页看着,渐渐的眉头深锁。
司空凡也是适当的开口,“父皇,儿臣的字迹父皇您应当是了解的,这上面的字迹虽和儿臣的没什么差别,但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幼时偷懒,总是将字中带的一勾省掉,直接写一竖,虽得书房师傅和父皇的提醒,可渐渐的竟成了习惯。父皇可仔细看看,那账本上带勾的字。”
听到司空凡这么说,司空硕心中也是不解,他叫人临摹司空凡的字迹时已经提醒了这个鲜为人知的特别之处,如今既然司空凡敢如此说,必定是在账本上动手脚了。
司空凡偷偷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司空硕,只是在心中一笑。他司空硕可以找人模仿自己的字迹,那么他便可以将那些带竖弯钩的字都添上那一勾。
而被司空凡这么一提醒,司空剑南倒也想了起来,于是重新翻看了几页,只见那上面带着竖弯钩笔画的字,却下笔有力,所以,是有人故意模仿司空凡的字迹,再造了这假的账本,如此说来,那司空凡遇害很有可能就像韦峰说的,是有人蓄意陷害了。
想到这里,司空剑南面露怒色,将那假账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曹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靖王!这假账本到底从何而来!”
还未等曹笙说什么,司空凡便开口,“父皇,还是让儿臣的王妃来说吧。”
曹馥菱听到【王妃】两个字时,身子明显的一激灵,她抬眸看向司空凡,司空凡恰好也看着她,司空凡的眼神她明白,再看向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的自己的父亲,曹馥菱想起在来的路上司空凡交代她的,最后她心一横,跪在了地上,“启禀父皇,这账本绝不是儿臣的父亲所造,这幕后还有其他人!”
听到这话,司空硕的心中起了波澜,面上虽然淡定,可负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
“是何人。”司空剑南严肃而带有怒意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曹馥菱侧过头环视了一眼文官,最后目光落定,手微微颤抖的抬起,指向徐青子,“是他!就是他将假账本交给儿臣父亲的!”
徐青子惊吓的走出几步,跪了下来,“陛下明鉴,微臣并未做过任何诬陷靖王殿下之事,莫不是靖王妃认错了?靖王妃可不要冤枉人。”
“就是你!”曹馥菱声音激动,她放下手,正过头看向司空剑南,“陛下,那日儿臣回了娘家,本是做了糕点给父亲尝尝,不曾想在书房外就听到他与我父亲谈话,这个声音儿臣记得,后来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肯定不会认错人。”前面曹馥菱说的自然是真的,只是后面是司空凡叫她说的,当时她早早的在徐青子离开前就离开了王府,怎么会看清徐青子的样貌,这只不过是司空凡想置徐青子于死地要的说辞罢了。
司空剑南此刻已经阴沉着脸,“你在书房外听到了什么。”
“回禀父皇,儿臣听到此人要我父亲将这账本交给儿臣,并且让儿臣在适当的时候呈给父皇,还要一口咬定那就是靖王殿下的,以此来诬陷靖王殿下。还有……”曹馥菱停顿了以下,深吸了一口气想来缓解自己此刻因害怕接下来未知发生的事而颤抖的身子,“还有,此人还找了刺客在靖王殿下回来的路上刺杀,让靖王殿下无命回来。儿臣心中害怕,便通知了留在府上的一小部分暗卫,让他们去救靖王殿下,幸好如今殿下平安无事。”
司空凡见曹馥菱的声音都已哽咽颤抖,于是恰当的接过话,“父皇,儿臣在遭到袭击后,及时被赶来的暗卫救了下来,但觉得事有蹊跷,便将一个已经死了的侍卫与儿臣调换,让那些刺客以为儿臣已经死了,再派了人手偷偷跟上他们,最后就跟到了徐大人的府上。”除了曹馥菱,没有人知道当司空凡说自己是和一个死了的侍卫掉包的时候,心中是何滋味,可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所以他忍着心中的痛,继续面色无常的说,“而儿臣派去的人更是在徐大人的府上找到了这个”司空凡从怀中又拿出了一个册子,只不过只有半本,可司空硕在看到司空凡手中的册子时,一丝惊慌从脸上一闪而过。
那便是他一直要找的另外半本,那册子里记着许多站在他这边的臣子的罪证账目,虽然那一半已被司空硕烧掉了,可如今司空凡这半本,若是被司空剑南看了,那么他手中也必然会折损一些人力。他原本想着,司空凡已经死了,再加上曹笙这步棋,靖王府肯定也垮了,那么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再去将那半本找回来,可是没想到司空凡却没事,而且他竟然也低估了曹馥菱对司空凡的感情。
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竟然肯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想到这里,司空硕心中不禁一声冷笑,真是一个蠢女人。
不过好在司空硕知道那册子里并不会出现会牵连他的信息,而且方才司空凡竟然会说是在徐青子府上搜到的,看来司空凡此次的目标可能是徐青子。
司空硕低眸,只要不波折到自己,那么徐青子,也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而此刻,那半本册子已经在司空剑南的手中,司空剑南看了之后,气愤的将它紧紧的捏在手中,他阴冷的看向跪在那里的徐青子,“谋害靖王在先,造假账本蓄意陷害在后,如今又有这些个罪证摆在眼前,好一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陛下息怒,微臣冤枉啊”徐青子的声音颤抖,连磕了三个头。
“冤枉?好,既然你觉得冤枉,那么朕就让人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冤枉了你!”司空剑南怒瞪着双眼,“来人啊!将徐青子收押到刑部大牢!待查出罪证后再行处置!”将手中的册子扔给了王喜,“这册子交给刑部,彻查里面涉及到的每个人!凡是有贪赃坏法之人,全部按律处置!”说完,再看向跪在中央的曹笙和曹馥菱,司空剑南深吸一口气,“曹笙虽受人指使,却也参与其中,诬陷皇子,证据皆在,撤了官职打入大牢,而靖王妃及时揭发,且已嫁入靖王府,朕便不追究其任何。”
曹馥菱麻木的磕了一个头,声音尤带着颤抖,“谢主隆恩”,她,刚刚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入了那永无天日的大牢中。
下了朝,司空凡带着曹馥菱准备出宫门,却遇到了司空硕和司空晨。
司空硕本来有犹豫,最后却也微笑的走到司空凡面前,“三弟这次遇险,大哥可是很担心啊。”
司空凡扯了一下嘴角,却丝毫不见眼中的笑意。在知道是司空硕派人去刺杀自己后,司空凡真的连杀了他的心都有,想起鱼尺素,司空凡的手在身后攥了起来。可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多谢大哥挂心,是三弟我福大命大,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只不过要叫害我的人失望了。”
司空硕看着司空凡的眼睛,盯着有好一会儿,才开口,“三弟如此足智多谋,先是找人替了身,再能悄然无息的回到天阑,还能找到这么多的罪证,大哥佩服。”就这样让司空凡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都折断,司空硕心中也是恨的,可如今他不能出头,不然就会连累到自己。
再看向一直站在司空凡身旁的曹馥菱,这个女人从指证后便一直魂不守舍,此刻的脸更是如纸一般苍白,“靖王妃也是大公无私啊,竟然能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大牢,今日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曹馥菱听了之后,身子不由得一抖,原本附在身前的双手也攥在了一起。就在曹馥菱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自己的手上忽然一暖,抬眸一看,竟是司空凡握住了自己的手。
“大哥也说她是靖王妃了,夫妻本为一体,有人要害我,她自然也要帮我。”司空凡握着曹馥菱的手,她的手此刻冰凉,还在发抖,司空凡只好紧紧的握住,再看向身旁的曹馥菱,“你说对吗?”
曹馥菱看着司空凡深邃的眼睛,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勉强的一笑来回应。
“大哥,府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三弟就先行一步了。”在走到司空硕身旁的时候,司空凡用只有他们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今日的一切,只是个开始。”说完,司空凡便牵着曹馥菱的手越过司空硕,向宫门外走去。
一直未说话的司空晨转头看了一眼那二人的背影,“如今徐青子这步棋输了,父皇也下令追查那本账簿,咱们手上的人会折损不少。只是我不明白,大哥派去的人为何会认为三哥已经死了?就算三哥找了人替身,难道就没有一丝破绽吗?还是说,那人易了容?”
“易容?”听到司空晨这样的疑惑,司空硕心中也犯了嘀咕,如果是将那替身易了容,那么就有可能分辨不出。可是以前从未听说司空凡或者他身边有什么精通易容术的人啊。带着这样的疑惑,司空硕和司空晨也向宫门外的马车走去。司空硕也要查清楚这件事,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坏了他的棋。
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刚才谈话的时候,在转角柱子后站着的人。
“没想到刺杀三哥的人竟是大哥派去的。”司空勋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司空晗,二哥这是怎么了?从今日在朝堂上看到三哥开始,就一直像有心事一般。方才看到司空硕和司空凡在说话的时候,更是拉着自己躲在了这角落里。司空硕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司空晗,“二哥,你在想什么?”
司空晗回过神来,一挑眉,“没什么,咱们也走吧。”
看着司空晗向前走去的身影,司空勋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回靖王府的马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只是沉默。
曹馥菱只要想起自己的父亲此刻已经在天牢里,心中就如同针扎一样,可是她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一切的一切都是输给了面前这个男人,她别无选择。
“今日在大殿上,你做得很好。”司空凡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曹馥菱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她哽咽了一下,“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之后的几天,徐青子和其他一些被查出罪证的官员大臣经历了落狱、抄家、流放,这一次朝中算是一次大换血,司空硕的阵营可谓是元气大伤。
可刚刚受了这样打击的司空硕,接连着又遭受了打击,本身子就已不好的司空暻秀如今病情忽然加重,太医诊断竟说就在这几日了。
司空暻秀在弥留之际,似乎听到了不断有人在哭,也有人在叫自己。
他知道那是他的母妃在哭,是他的大哥在叫他。可是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没有力气开口回应他们一句。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司空暻秀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他看到自己的母妃坐在窗边的圈椅上,手扶着额头睡着。
许是回光返照,司空暻秀竟能掀开被子下床,他轻悄悄的穿好外袍,为韩夫人盖了一张毯子,蹲下来看着自己的母妃,这些日子她似乎累坏了。司空暻秀将毯子掖了掖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司空暻秀骑马来到了一块墓前,此刻他的脸色早已没有血色,几乎是跌下了马,半爬半走的来到了墓碑前坐下。
“若凝,我来看你了。不知你如今是否还在怪我,怪我当日未曾出现带你离开。”
司空暻秀疲惫的将头靠在墓碑上,“这几日在我昏睡之际,我一直梦到从前的那些事,梦到儿时和兄弟们一起嬉闹玩耍,一起饮酒,一起练武。可我梦到更多的,还是你。”看着碑上那几个字,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人真的只有在所剩时间不多的时候,才会怀念过去。若凝,我这一生,似乎都在为了帮大哥争夺那个位子,一辈子都在听从大哥的。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当时我顺从了自己的心,你我的结果是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抬手轻轻抚摸着那红色的刻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已经够了。或许从心爱的人离开的时候,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他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皇宫太过可怕,十一弟没了,四哥被幽禁,五哥战死沙场,六哥也被刺杀而死,他们所有人都回不到过去了。下辈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只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百姓,过着普通的生活。
司空暻秀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身上的力气也开始渐渐的抽离,“若凝,我好想你……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么久……我……我来找你……”
当宣王府的人找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司空暻秀的身子都已变得冰凉,他就那样靠坐在陆若凝的墓碑旁,若不是那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真的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因为他嘴角挂着的那一丝微笑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安逸。
举行司空暻秀的殡葬礼那日,司空硕一直都没有出现。
童素衣担心司空硕,深夜潜入了肃王府,当来到司空硕的房间里时,七八个酒坛摆在地上,司空硕正靠坐在床榻前,手中拿着已喝了一半的酒坛子。
看着司空硕如此颓败的样子,童素衣心中不忍,“殿下……”
司空硕闻声看向了她,可只是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眸,“你来做什么。”
“素衣担心殿下。”
“担心本王?”司空硕嗤笑了一声,“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素衣已听说了,宣王殿下……”
“这是报应,本王的报应。”司空硕直接打断了童素衣的话,拿起酒坛子饮了一口酒,“勾结外党,害死了老五和老六。派人刺杀老三不成,最后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司空硕抬眸,满眼醉意的看着童素衣,“可这是本王的报应啊,为何不报应在本王的身上,却白白累了老九呢?”
“殿下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不是殿下的错……”
“本王是不是一个狠毒之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谁都有狠毒的时候,不狠毒的话便无法存活。”
“那你怕本王么?”
还未等童素衣回答什么,自己身子就被人一扯,整个身子都跌在了床上,随后便是扑鼻而来的酒味…………
第二日,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司空硕,司空硕坐起身来,头疼的厉害。
忽然,司空硕便瞥见了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他震惊之余,仔细去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可想起来的却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似乎有人来过?可是,会是谁?
琳琅?
不可能,房门被他锁着,府中的人不可能进来。
那会是……
脑中忽然闪过昨晚的一个画面,似乎自己将那人的衣衫都脱下后,脖子上挂着一个白玉哨子,挂着的红豆更加让司空硕确定了昨晚来的人就是童素衣。
这时,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将司空硕拉回了现实,他连忙下床将那床单扯下来随意藏了起来后,将房门打开,是来打扫屋子的下人,司空硕随意将她们打发走,重新关上房门,将那床单拿出来,看着上面的那一块如鸽子血一般的嫣红,司空硕沉思片刻后,将它扔进了地中央放着的香炉中,拿起一旁的火折子。
不一会儿,炉中的床单便被火光吞噬。
司空剑南过了年以来,本就身子不好,在司空暻秀的丧葬礼后每日都要汤药调理,每日都是勉强上朝,批阅奏折,处理事务。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线频频发来捷报,这一次燕韩来势汹汹,镇守在九阳关的司空烈中了敌军圈套,被困在九阳关向南的南明山中。
司空剑南收到这个捷报后,便急忙派了援军前去解救,司空韬也是在一举歼灭了津同关的燕韩敌军后便火速赶往九阳关,可还未过两日的时间,朝中便收到司空烈阵亡的消息,而且在司空烈的身旁,便是荣王妃韦瑛儿的尸首。
据说那一日司空烈刚刚醒过来,手下的人便进来通报说荣王妃披着司空烈的战袍带着一队人马将敌军引出了南明山。
“什么?”司空烈只觉得心中一惊,惊慌的在身上摸找了一下,果然,兵符不见了。想起昨晚韦瑛儿同自己喝了几杯酒后,自己便不省人事,想来那酒里有问题,不然凭司空烈的酒量,只喝了两杯绝不会醉。
匆忙的换上铠甲,拿起长枪,司空烈带着剩下所有的兵马准备杀出去。
因韦瑛儿披着司空烈的战袍,让敌军以为是司空烈,所以引走了大半的敌军。司空烈很快便杀出重围。
当他找到韦瑛儿的时候,韦瑛儿的身体正被一柄长刀刺穿。
“瑛儿!”司空烈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将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敌军一个个杀死,鲜血喷洒在他的铠甲上和他的脸上,可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已经倒在地上的韦瑛儿。
本就是红铜色的长枪,有了鲜血的渲染,显得更加殷红。
终于,在杀出一条血路后,司空烈来到韦瑛儿面前,扶起她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将士们自觉地为他二人抵挡着攻来的敌人。
司空烈的双眼通红,此刻怀里的人已经不会再睁开双眼了,她的脸上也沾了血,司空烈抬起手想为她擦拭干净,可是本就染了血的手越擦染得就越多。
“你这个疯女人,偏偏要跟着我来。”一滴滴眼泪落下来,滴在韦瑛儿的脸上,和那鲜血混在了一起。“当初就该狠下心来将你赶回去,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将韦瑛儿紧紧的抱在怀中,耳边是一声声刀剑相碰、兵器穿过身体的声音和惨叫声。
司空烈轻轻亲吻了韦瑛儿的额头,将她平放好。拿起一旁的红铜长枪,怒色从眼眸深处泛上来,司空烈杀进了人群中。
那一战,从白日里到夕阳西下,暖黄色的阳光中透着夕阳的红色,支离破碎的撒照在那一片战场上。
司空烈满身伤痕,后脑方才因被盾牌重重的砸到,此刻吐了血。
他累了,杀不动了。
可他还是拖着伤痛且疲惫的身子,踉跄的向韦瑛儿走去。
最后倒在了距离韦瑛儿几步距离的地方,他挣扎着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可终究他没了力气。
他的双眼在闭上之前仍旧是看着韦瑛儿的,他想,他可以去陪她了。只是,三哥,对不起,老八不能继续陪三哥走下去了。
半月之后,司空韬带着原有的兵马,彻底击退了燕韩,燕韩告降,与天阑签下了降书。
此一战,司空韬的名声更震,人人皆说陵王司空韬乃天阑的战神。同时也有不少人为荣王司空烈和荣王妃惋惜。
据说二人尸首被运回天阑时,司空烈的尸首早已血肉模糊,叫人分辨不出模样,可身上那件铠甲却真真的证明着那就是荣王司空烈。
因韦瑛儿的死,司空剑南赐了韦家诸多的金银珠宝,以此藉慰。更是将司空烈和韦瑛儿风光大葬,亲自为其写了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