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月未见,江多多居然比我还瘦,以前我总叫他肥猪,可现在和他相比,我倒很像猪了。
如果只是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满脸胡子,一身颓废,眼神无光,看上去死气沉沉。开门的一瞬,他就瘫在沙发上,一桌子一地的酒罐,家里全是酒气,哪里还有半点豪宅的模样。
“你怎么了?”我走上前,刚要去拉江多多,他却往后一缩,低喝一声,“别碰我!”
“肥猪,你到底怎么了?”我以为他喝多了,又上前一步,想在他身边坐下。
江多多猛地跳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嗓门也高了几度,“离我远点!”
“这……”我百思不得其解。
“猴子,我有病,你不能碰我。”江多多站在那里幽幽地看着我,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我中镖了。”
“什么?”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猴子,我染上艾滋了。”江多多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却像扔下一个深水炸弹,直接将我炸晕了过去。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吓,你不是正在被惊吓,就是即将被惊吓。
“肥猪,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别瞎说。”我呆滞了半天,才喃喃地说出这一句。
“猴子,我没骗你。”江多多苦笑了一下,“半月前丁莉死了,我得知她死于艾滋,便留了个心眼,自个儿去医院做了血液检查,昨天刚拿到结果,我也染上了……”
“肥猪,是不是搞错了,要不,咱们再查一次?”我心里一慌,前所未有的恐惧溢满心头。
“猴子,这是我听过的最苍白无力的安慰。”江多多抹了把泪,重新坐下来,“哥哥活不成了,以后你一定要帮哥哥好好活。”
“肥猪……”
“来,陪哥哥最后喝次酒,我们兄弟俩好久没单独一起喝酒了!”江多多抛给我一罐啤酒,“你也知道这个病,以后,我们兄弟俩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了!”
“你瞎说什么呢,就算不能治,你好好听医生的,该吃的药咱都吃,不是还有个潜伏期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哥不是携带者,而是病人,随时可能发作,随时可能没命。”江多多拉开啤酒,猛灌了一口,“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这都是报应,是我的报应啊!”
“肥猪……”我的眼泪忍不住也掉下来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江多多,他都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面对这个噩耗,我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接受。
“猴子,咱们兄弟,今天就算见最后一面了。哥哥决定了,给父母留下两百万,剩下的钱明天全部捐给福利院,算是替我们兄弟俩赎罪。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
那一晚,我们分坐在沙发上,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这辈子还来不及说的话全都说一遍。可到底都说了啥,我却都不记得了。
到最后,我只记得离去前江多多没有照例给我一个拥抱,而是眼含泪水对我挥挥手,他说,我最好的兄弟,活着的时候开心点,因为我们要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