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韦羽丰现在简直有点焦头烂额了,自从穿越回到1975年10月28日这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里让他真正领教了什么叫无所适从,首先马路上的景象就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电线杆上、墙壁上、公交车车体上凡是能贴东西的地方都贴满了大字报和标语,这些纸张经过雨水的浸湿大多已残破不堪,然而有些还是能辨认出来,什么打倒啦、反动啦、牛鬼蛇神啦,仿佛这里不是一个宜居的城市,而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
其次,韦羽丰发现这个年代的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脸上几乎没有笑容,对别人充满怀疑。当他穿越过来后就开始寻找大头巷,可来回了好几趟都没有看到巷牌,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正好看到一位老人路过便上前向他打听,不料老人见到他后竟一脸的诧异,仿佛他是天外来客,随后露出了警惕的目光,语气又咄咄逼人。不过好在最后他还是热情地表示要给自己带路,但是他先要去办一件急事。
就在韦羽丰等老人回来的时候,有几名路人从他身边经过,看到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而且还指指点点。从这些人交头接耳中韦羽丰揣摩出他们一定是在议论自己的衣着打扮,这下他弄明白了刚才那位老人也是这个原因才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可是韦羽丰觉得紧身的皮夹克、牛仔裤和耐克运动鞋在2005年太正常不过了,有的80后穿得更前卫。至于头发,自己是木村拓哉的粉丝,对他一头飘逸蓬松的中长发情有独钟,所以就刻意地留了起来,还经常精心护理。
为了能顺利地找到张兵黄静夫妇,韦羽丰决定忍痛把头发剪掉,再把一身衣服也换掉,尽量和这个年代保持一致,这也算是另一种入乡随俗吧。说干就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离这里没几步有一家理发店,于是也顾不上等老人回来就径直走了过去,他的想法是等改变形象后就算找不到老人也不要紧,可以很方便的向别人打听。
在理发店里那位年轻的理发师傅的表情韦羽丰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迟迟不动手,而且老是走神就令韦羽丰生疑了:有什么值得他心神不定的?更让人生疑的是他手中那把剃头刀用还没用呢,怎么就知道不好使了?甚至不等顾客有所反应就急匆匆地跑去换了,这不符合常理。
韦羽丰倏地感觉今天太奇怪了,遇到的一老一少居然先后都有事情要离开一会儿,哪有这么巧?而且表情都不自然,尤其那位老人的态度在几分钟内由冷变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们会有什么目的?会对自己不利吗?对了,他们会不会看我与众不同去报告公安局?这时韦羽丰猛地想起一件重要事情,但一时还无法确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走为上策,于是一把扯下围在身上的理发围兜,大步流星夺门而出。
跑出不远就看见一家服装商店,现在韦羽丰迫切地想要把衣裤换掉,否则将寸步难行,于是一步跨了进去,不过他心里很忐忑,不知道里面的营业员会怎样对待自己。带着这样的心态他犹犹豫豫地走向柜台,接待他的是位中年女营业员,她好像没有觉得眼前的韦羽丰有啥异常,这反而让韦羽丰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这时营业员僵硬着脸,犹如背书一般对他说道:“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来到了一起。同志,请问你买什么?”
韦羽丰听了这句前后不着边的话不禁目瞪口呆地瞧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看着她一副认真虔诚的神态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可不得了,营业员被吓着了,直愣愣地盯着韦羽丰,突然义愤填膺地大声责问他为什么打扮得不男不女?
我哪有不男不女啦?韦羽丰被问得莫名其妙。就在这时其他营业员都围了过来,表情都及其愤慨。韦羽丰还有什么办法,只能转过身狼狈地溜之大吉。
现在韦羽丰的头简直大极了,作为八十年代生人,他对文化大革命知之甚少,只是知道那是个非常混乱的年代,至于如何混乱,也只是道听途说,最近两次,一次是于警官向他介绍邱雨父母的情况时提及。另一次就是老者对他提起过为什么不让他早点穿越回去,是因为担心他身处这种年代会发疯。他终于体会到了老者的用心良苦,今天自己才来了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抓狂了。
韦羽丰不免有些埋怨老者没有提醒他恶补这段历史,如果多了解一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不过,须臾他又想也不能全怪老者,昨天最主要是说服邱雨,而今天又是赶路又是做准备,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服装店出来后,韦羽丰无奈地倚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等平静下来一看手表已经10点20分了,得赶紧找到张兵和黄静,否则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先到巷子里去吧。于是便往大头巷走去,没走几步就远远地看见先前那位要给他带路的老人正站在巷子口四处张望,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但是此刻能与他碰面吗?韦羽丰暗自琢磨,最后他提醒自己,必须长个心眼,先观察观察。正这么想着忽见老人返回了巷子里,韦羽丰快步跟了过去,贴在墙角往里看,发现老人正在公用电话间打电话,只听他焦急地对着话筒说:“喂!赵所长,刚才我向你汇报后回来那个人就不见了,我打电话给你,你嘱咐我再等等。可是他到现在还没出现,我看他八成是逃走了。”然后不知对方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劲地“嗯嗯”应着。
见此韦羽丰心头一凉,暗说:他果然去派出所报告了,那么其他人也有可能如出一辙。就在这一刹那韦羽丰觉得先前在理发店时想到的一件重要事情当时还无法确定,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和自己扯上关系了。可他没有时间细想,趁着老人不注意,一溜烟蹿进了巷子,然后他想找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就四下打量,发觉这个巷子实在是狭窄逼仄,几乎是门对门,没有多余的空间。他又抬头张望,倏地心中一亮,原来这里的房子横向已经无法延伸,大多数居民就把屋子往高处拓展,但是又不是统一设计建造,因此显得高高低低、参差不齐。
韦羽丰决定躲到最高的那个屋顶去,这样不容易被发现。攀墙爬树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这本事是小时候他们巷子里每个男孩子的必修课,没想到现在能大显身手派上用场了,何况这里的居民随意搭建太普遍了,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支撑点,手搭脚蹬很快就攀了上去。
站定后四下观望,感到这个制高点的位置实在太佳了,不仅整个巷子尽收眼底,而且连解放路上的动向也一目了然。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也顾不上湿漉漉的雨水,一猫腰趴在了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