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走后,屋里只剩下李治国和柳红,两人脸上都很不自然,气氛一下子凝结了。不过好在李治国终于想起来该为柳红倒茶,柳红见状连忙劝阻:“李大伯,您别忙,我自己来。”说着接过热水瓶自己倒起来。
李治国在一旁瞧着柳红亭亭玉立的身材,楚楚动人的脸庞以及倒水时轻盈妙曼的举止,心里不禁往下一沉,暗想: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哪里和凤英有半点关系?就算有也是巧合,我爱的是凤英,不应该是她。再说她哪会喜欢我这个老头子?她对我关心,就像大刘说得那样记者关心采访对象很正常。尽管刚才互相凝视时看到了她眼里的柔情蜜意,现在想来一定是错觉,否则为什么她还是叫我李大伯?说明她只是把我当成长辈,既然这样我就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淡淡地问:“柳记者,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红拿着水杯的手顿时抖了一下,李治国平淡的语气让她很失望,复萌的春心凉了半截,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刚才还叫我小柳,现在为什么改口了?难道是因为我叫他李大伯他误会了,其实我本来想叫治国的,但一时碍于情面难以启口,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而彼此错过了,我会自责一辈子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刚才我从他眼中看到的相思之苦难道是幻觉?
柳红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惆怅和失落,黯然地问:“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李治国硬着心肠回答:“不能找,因为你是年轻人,我是老年人,我们没有共同语言。”
柳红心如绞痛,不禁逼问:“你忘了前两天你还希望我经常来你家?”
李治国一时语塞,愣了老半天才回了一句:“时过境迁,一切都会变的。”
柳红赌气道:“我才不管这些呢,如果我非要找你呢?”
李治国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但他不敢往深处想,怕覆水难收,此时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柳红在耍小孩子脾气,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孙女,于是脸上露出了笑容,语气和蔼地对柳红说:“你比我的外孙女大不了几岁,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你也是,如果你非要来找我,那我就把你当外孙女看待吧。”
柳红的心凉透了,他只把我看作他的外孙女,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唉!谁叫我不是真正的焦凤英呢?想到这里,她的泪水霎时浸满了眼眶,但忽然觉得这不争气的眼泪绝不能被李治国瞧见,为了掩饰她起步朝里屋走去。
里屋还是和上次看到的那个样,但柳红这次不敢正面去瞧床头柜上焦凤英的照片,她害怕与焦凤英的眼神对视,虽然照片中的焦凤英眼中透着笑意,但会让她不能自已。可就这样匆匆一瞥,她似乎已经感到焦凤英的眼神含有敌意,好像还听到她在呵斥:“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他,别一厢情愿了,还是知难而退吧。”这下柳红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哗啦哗啦”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柳记者,你为什么哭啊?”跟着进来的李治国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柳红一激灵,还是被他发现自己哭了,一时大意没想到他会跟着进来,再想想这也难怪,人家在自己家里爱到哪就到哪。
柳红赶紧擦干眼泪,倔强地回答:“我没哭。”
李治国听了这话又想到了那个也爱哭鼻子的外孙女,不禁对着柳红慈祥地说:“我的外孙女也时常会偷偷地哭鼻子,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总是不承认,而我也会逗她,说让外公瞧瞧眼睛有没有红就知道你有没有哭过。”
说完这话,李治国忽然产生了一个自私的念头,既然与焦凤英眼神如出一辙的柳红不会有结果,那么如果认她做干孙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个念头让他吓了一大跳,我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可转念一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住她吗?再说她的确可以做自己的外孙女,如果她肯认我为外公,我就心满意足了,肯定不会再对她有非/分之想了,反而会加倍地爱护她,做一个称职的外公。
想到这里,他决定试试看,于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柳记者,哦,不,小……小柳,你……你和我的外孙女太像了,可她在遥远的美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你刚才耍小性子的举动让我想到了她,我有个请求,我能不能认你做……做干孙女?”说完露出了一脸的期待。
柳红刹那间傻眼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尤其看到他那期许的眼神更是惴惴不安,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只能别过脸去,一刹那她的目光正好对着五斗橱上花瓶里那五朵雪白如霜形状怪异的石蒜花,乍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原以为经过这些天它们会枯萎凋谢,却不料它们的生命力极强,变得更加妖艳了,更加慑人心腑,而且更加清香扑鼻。
就这一眼柳红的视线立刻模糊了,眼睑间霎时就湿乎乎的,仿佛有澎湃的红色液体汹涌而出,随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根据上次经验,她知道只要把头转过来就会恢复如常,但她不愿意再看到李治国期待的眼神,来不及多想她索性紧闭起双眼,顿时眼前漆黑一片。
柳红很奇怪,按常理大白天闭上眼睛还是应该有光亮的,那么怎么会这样的呢?唯一解释的通的原因就是那五朵令人胆战心惊的石蒜花在作祟,尽管闭上了双眼,但由于它常开不衰,可能魔力也就越大。
虽然柳红已经意识到是什么原因了,但想逃避却无能为力,这会儿她忽然感到身子一点点在僵硬,仿佛被无数条沉重的枷锁一点点束缚起来,接着气也一点点喘不过来了,全身疼痛得像散了架似的,她想睁眼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皮犹如灌了铅睁都睁不开,她想开口呼救,但双唇就像被胶水死死地粘在了一起,怎么张都张不开。
没有挣扎的力气,她欲哭无泪,只能被黑暗无情地蹂躏着、吞噬着。倏然间她感到身体被重重地抛起,紧接着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仿佛整个人在坠入万丈深渊,就这一刻她释然了,也许今天自己将万劫不复,但这是最好的结局,从此后喜怒哀乐都与自己无关了。治国,我们前世没做够夫妻,今生不能做夫妻,那么下辈子再牵手吧,但愿到时不再那么凄苦,现在我走了。
但是最坏的结果很久很久都没有到来,她感觉依然在坠落,渐渐地脑海中浮现出李治国焦凤英年轻时的身影以及他们三个儿女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接着是一幕又一幕一家五口曾经的往事。柳红一时间好像置身于时光隧道中,令她惊讶无比,因为她感觉所有的景象自己都真实的经历过。
仿佛过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呼呼的风声停了,柳红感到踏实了,不再像穿越时空了,浑身轻松了许多,疼痛也减轻了,就像无数条沉重的枷锁被一层层解开,体力也一点点恢复,眼皮松动了,双唇滋润了,此时她的感觉犹如经历了炼狱之后一个新生命将破茧而出,这个新生命会是谁?她不得而知,但马上就将揭晓,她期盼着。
最后一道枷锁去掉了,柳红彻底解放了,她好奇地睁开双眼,尽管一刹那还不适应光明,但她已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心里在由衷地感叹:我,焦凤英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