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甫一站在大耳巷巷子口,就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天做得那个噩梦,随之心就狂跳不已,仿佛只要再走一步那条可怕的荆棘路又会出现,焦凤英也许还会挡住她的去路。因此现在柳红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进还是不进,她在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其实她也明白进去是不会真的出现荆棘路的,那毕竟只是一个梦,自己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碍就能一路畅通地进去,然后就能见到李治国了。至于焦凤英会不会出现她就无法确定了,但是没有试过谁都不知道结果。接着她又担心见到李治国后自己如果再次真情流露怎么办?虽然昨天在梦中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可现实中她不得不考虑许多实际问题。
而如果不进去,又如何完成王主任交代的回访任务?更重要的是怕李治国失望,星期一那天,她在街心花园采访完李治国,李治国竟破天荒主动叫她经常去他家坐坐,那情形至今都让自己回味无穷,这几天他会不会一直在翘首以盼?而且昨晚在韦羽丰那里她拒绝去看病的理由就是今天有工作,现在不进去的话,单位是不能回了,怕被王主任批评,但回家肯定要被妈妈缠着去看病。
柳红虽然不清楚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时是啥状态,但从父母和韦羽丰的叙述中听得出那样子挺可怕的。为此她分析过,自己既然是焦凤英的今生,那么变成的另外一个人肯定就是焦凤英,可是这种情况一般人是难以理解的,因此父母和韦羽丰都认为自己有病,这种病在他们看来当然要去看精神科喽,可这怎么可以呢?虽然她也很苦恼,但怎么能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呢?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是啊!只要戴上了这顶帽子,再想摘就摘不掉了,古往今来的例子太多了。
犹豫不决中,柳红忽然听到一个熟悉而又热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哟!这不是柳记者吗?你今天来有何贵干?难不成又是找李大伯?”
柳红回头一瞧,说话之人是李治国的邻居大刘,此刻大刘正从外面回来,提着大包小包。柳红见状莞尔道:“是你啊,刘师傅,去买东西了?”
大刘乐呵呵地回答:“是啊,明天是国庆节,去超市大采购了,这是老婆布置的任务。”
“你真是一个模范丈夫啊。”
“可不,老婆的话不能不听啊。”大刘调侃着,接着又说,“还站在这干什么?一起进去呀。”
“好的。”
这时大刘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柳红说:“柳记者,你来得正好,碰到李大伯劝劝他,他最近心情不好。”
柳红心头紧了一下,不免有些担心。但这种心理变化不能被大刘发现,只能轻描淡写地问:“为什么呀?”
大刘解释:“因为大家要拆迁了,他舍不得和朝夕相处的老邻居分开。”柳红暗叹,他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这时大刘又补充,“我之所以请你劝劝他,是因为你是记者能说会道,哪像我们这些大老粗。”
听完柳红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一方面她找到了进去的借口,是大刘邀请自己去劝李治国的。但是她更愿意把这看作是天注定,老天要她今天去见李治国,想不见也难,因此即使自己真情流露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另一方面有大刘陪着就能克服心理障碍了。
于是她迈步和大刘一起往里走去,走着走着她脑海里忽然幻想起李治国见到自己时的表情,那是又惊又喜的。而自己则像小鸟般依偎在他胸前。正这么想着,忽有被她采访过的居民向她打了个招呼,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掩饰刚才的想入非非,尴尬地向人家报以微笑。
继续往里走,此时柳红不禁心生好奇,之前自己的矜持、犹豫怎么会一扫而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遐想?须臾,她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都是因为爱,尽管自己之前一直克制这份感情,但心灵深处还是希望和李治国有所发展的,不,应该说再续前缘。
一路上虽然大刘在絮絮叨叨着,但柳红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已经有些急不可待了,真想快点见到心爱的人,因此她越走越快,害得提着大包小包的大刘有些跟不上了。
李治国这些天来简直有点度日如年,一方面儿媳邱雨死了,这么好得一个人,而且又是个命运多舛的人说没就没了,让他心痛不已。而且儿子添翼还沉浸在丧妻之痛中,让他放心不下,他曾建议添翼最近先把工作放一放出去散散心,或者搬过来和他住一段日子,也好彼此有个精神慰藉。可添翼拒绝了,他说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才会忘记痛苦,李治国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了。
另一方面李治国不想把这个悲剧告诉邻居们,怎么对他们说呢?说邱雨自杀了,人家一定会刨根问底,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家丑还是不外扬为好,因此他只能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可邻居们还是察觉出他有些异样,都关心地问他最近为什么老没精神?他只有推说一想到要和大家分手了,心里不痛快。大伙儿便安慰他将来老邻居们都会惦记着他,有空常会去看望他。
还有一件事也让李治国很烦恼,星期一下午接受那个柳记者采访时,面对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女孩子实在有些不自在,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完全放开了,说了很多话。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有点滔滔不绝,似乎和她在一起很有缘分,而且心情也很舒畅,最后要分开了竟有些依依不舍,居然还请她以后常来家坐坐。
李治国仍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心跳得很厉害,而且还面红耳赤的,说完后竟像单相思的小男孩怕被心仪的女孩拒绝而逃走了,但却如释重负,仿佛是吐露压抑了许久的心声而彻底放松了,现在想来脸上还不禁会火辣辣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就因为这个女孩子的眼神和焦凤英如出一辙吗?但如出一辙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焦凤英,这只是巧合而已。但是这个巧合却让自己魂不守舍,这样可不好,要是被人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还会笑话他老牛想吃嫩草。他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胡思乱想了。
不过,李治国两次和柳红接触下来都觉得她有些反常,第一次在他家情绪有些激动,尤其看见凤英的照片后。而第二次,也就是星期一那天,她说得话,如:其实您不用这么急的,就算来晚了我也会一直等下去。又如:这样就可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了呀。还有她那娇羞的神态,看上去她对自己不是一般的,似乎有着一丝微妙的感情成分,这是为什么?难道她是凤英的化身?可这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唱戏,现实生活中哪会发生这种事?难不成她真喜欢上我这个老头子了?想到这里李治国不禁狠狠地抽了一记自己的耳光,暗骂:呸!真是不要脸了,亏你想得出来,而且也说不过去,她为什么要喜欢我?
李治国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知道越想越会不着边际,没准还会想出毛病来。他决定就此打住,而且也不准备和柳红见面了,反正采访也结束了,以后一拆迁也不可能联系了。
于是他又按照以前的节奏过着日子,可是有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会不会是柳红打来的,因此他会像小伙子那样飞快地跑去接电话,手还在发抖。当对方不是柳红时他会如释重负,但心里却像丢了魂似的。而有时有人敲门,柳红的影子又会浮现在他眼前,于是他就会急匆匆地去开门,常常会由于激动而绊倒物品。可一开门看见不是柳红,他原本放光的眼神立马就黯淡下来,还喃喃自语:“她不会来了,她不会来了。”弄得来访的客人莫名其妙。
李治国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竟然对一个孙女辈的孩子如此念念不忘,产生了情愫,看来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如果这样的感情成真的话,那可是不伦之恋啊!千万不能有这种非分之想。考虑来考虑去,李治国觉得应该暂时离开家,去丽珍那里住几天,因为一个人难免会胡思乱想,而人一多就会分心,于是他拿起电话准备告知丽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