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羽丰到家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烦恼挡在外面。
他这样做其实也挡住了阳光,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温暖。
昏暗的房间里,他心情糟糕地蜷缩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他抬头看着烟雾一点点散开,心里真希望这几天犹如梦魇般的生活也能像这烟雾一样尽快散去。
其实他忘了,在这密不通风的屋子里烟雾怎能真正散去?只不过它们是用另一种形式弥漫在他四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依然时刻围绕着他。
韦羽丰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实上他真的想做点事情,只有在忙绿中才能忘却内外交困,那么能做什么呢?写作吗?继续写《救魂》吗?想到这里他心里掠过一丝悲哀,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意到笔随的境界,可哪曾想是被蓝天囚鸟操纵的结果,这对一个作家来说是一种耻辱,他今后再也不会去写它了。
不写了,那么去和好朋友倾述一下烦恼吗?可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找谁,因为谁会相信他这几天荒诞离奇地经历呢?
既然找不到人倾述,那就睡觉吧,可他现在对睡觉也有一种畏惧感,要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要么就会陷入可怕的梦境之中,他再也不想梦见蓝天囚鸟了,就是因为她闯入了他的梦里才使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么还能做什么?难道就这样一直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沙发上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吗?这样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疯掉。
于是他坐正身子,打开茶几上的台灯,左右瞧瞧是否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时他看见茶几上的一叠报纸,这叠报纸自从信箱里取出来后一直没时间看,于是他拿过来打开,其中有《浦州日报》《浦州晚报》《浦州青年报》以及几份外地报纸,之所以订这么多报纸,一方面他有每天阅读的习惯,另一方面这几份报纸都采访过他,也为他的作品做过宣传,给他留下很好的印象。再加上柳红在《浦州晚报》工作,内部员工都是免费订阅的,他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可是他把所有报纸都翻了个遍,一点内容都没看进去,因为他无法把思想集中起来。倒是一则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实广告内容并没有让他有多大兴趣,只不过是一家叫半月咨询服务公司已在近期开业,有专业律师为客户提供家庭婚姻、债务纠纷等方面的咨询。
韦羽丰早就听说过这种公司虽然披着咨询服务的外衣,但是真正做得却是私家侦探的活,他们大多数时候是替客户寻找初恋情人、调查婚外情、寻找欠债人等。其实这种业务有关部门是明令禁止的,因此这样的公司就打起了擦边球,纷纷取名咨询服务公司。
韦羽丰对此一直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它登不上台面。但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却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人的名字他太熟悉了,和儿时的一个好朋友同名同姓,起初他想会不会是巧合?但很快他就自信地判断肯定是同一个人,尽管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可是这个姓是非常少见的,而且他把公司起名为半月,想来他应该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而且韦羽丰多年前听人说过他大学读得是法律专业,要开这样的公司,肯定要有专业知识,对人对己都有利。
此时韦羽丰打算按照广告上的电话打过去和老朋友叙叙旧,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权当解解闷吧。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突然一阵《铃儿响叮当》的乐曲响起,这是韦羽丰设置的个性化门铃音乐,他不得不放下还没拨号的电话。
会是谁呢?韦羽丰寻思着,并挪步来到门前,开口问道:“谁啊?”
外面没有人回答,他就朝猫眼中张望,没人。
可能是小孩子恶作剧吧。韦羽丰心想,正准备离开,门铃音乐又响起了,这回他提高了声音问:“外面是谁呀?”
还是没人回答,他又朝猫眼望去,外面依然没人,这下韦羽丰有点怀疑了,会不会是尹凯在捣鬼?想到这里,他决定就站在门后,如果门铃第三次响起,自己就立刻打开门,如果真是尹凯,就和他再干一架,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须臾,《铃儿响叮当》第三次在韦羽丰耳边响起,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房门,可是门外还是没人,然而就在一刹那他感到有一股阴风吹了进来,令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暗叫不好,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很快他就回想起14年前那个恐怖的夏夜就遭遇了这样的阴风,同时有鬼魂进入了他藏身的屋子。
那么今天会是谁进来了呢?蓝天囚鸟,他第一反应就是她,接着迅速朝屋里张望了一遍,却没看见蓝天囚鸟,但他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于是冷冷地冲着空气问道:“是你吗?”
沉默了数秒钟,终于有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是我。”
得到了证实后,一股无名火在韦羽丰心中油然而生,因为自己的现状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要不是她附体到尹小莉身上,自己会被尹凯误会吗?会被他打伤吗?会被警察盘问吗?会被邻居冷嘲热讽吗?想到这里他愤怒地问:“你来干什么?”
这时屋子一角忽然闪现出一个白色身影,韦羽丰一眼就认出了的确是蓝天囚鸟,但是这个白色身影很快又消失了,可蓝天囚鸟却在说话:“我知道你被打伤了,这都是因为我,我很内疚,所以来向你道个歉。”
韦羽丰冷笑:“道歉?有你这样道歉的吗?反复地按门铃,问话也不回答,现在又这样的一闪一闪似有似无的,你不是在吓唬人吗?”
话音刚落,蓝天囚鸟的身影又闪现了,可一眨眼又没有了,然而她的声音依然在屋子里飘荡,语气中透着十分的无奈:“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知道你恨我,听到我的声音肯定不会开门,所以多按几下门铃,想引起你的好奇,主动来开门。其实你不开门我也有办法进来,但这样又要吓着你了。至于我现在这种状态,这是因为在白天。”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然而忧伤地继续说,“我是鬼,鬼是见不得阳光的,白天行动要冒很大的风险。本来我昨晚想去医院看你的,但我知道那时候你最需要休息,所以忍着没去打搅你。今天我的内疚之情越发得加深了,实在等不到天黑,因此现在来了,但是我实在无法承受阳光的照射,只好这个样子来见你,至少能减轻一点阳光的煎熬。”
此时韦羽丰还在气头上,听了她的解释没有动丝毫恻隐之心,也没有解恨,他忿忿地反问:“你如此兴师动众的来道歉,但是有用吗?能让我洗清不白之冤吗?”蓝天囚鸟无语,韦羽丰继续说,“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凌乱不堪。”
“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蓝天囚鸟低语。
韦羽丰讽刺道:“你不是会灵魂附体,会控制意念吗?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呢?”
“可能是我太自私了,一心念叨着想重回人间,却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反而一次次出现在你面前,更不应该附在尹小莉身上来见你,的确都是我的错。”蓝天囚鸟检讨着。
韦羽丰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别啰嗦了,你已经道完歉了,快走吧,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好,我马上就走,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蓝天囚鸟心情沉重地回答着,瞬间白色身影就闪到了房门口,但却没有再次消失,只见她转过身来,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惨白的脸上不断地抽搐着,豆大的汗珠在一滴滴往下淌,很快披头长发和白色衣衫就变成湿漉漉的了,看这架势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韦羽丰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这时只见蓝天囚鸟伸出右手,握紧拳头颤颤巍巍地举起,气若游丝地说:“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洗清不白之冤,我以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发誓。”说完摇摇晃晃地消失而去。
韦羽丰愕立当场,他终于明白了,她刚才如此的痛苦不堪,正如她所说一旦大白天现身,是经受不住阳光照射的。
唉!她真是太傻了,竟用这种方式发誓。韦羽丰心里陡然间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