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凯一直都想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公平?自打女儿小莉3岁起就没让他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先是因为女儿的一次发烧延误了治疗,从而影响了智力发育,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抱着她天南地北地去求医问药,然后又费尽心机地对她进行智力开发,巨大的生活压力把他和妻子都压得喘不过气来,稍有不顺就会发无名火,继而发生激烈地争吵,争吵的后果就是妻子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从小莉7岁起,他既当爹又当娘,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虽然小莉一直懵懵懂懂,但值得庆幸的是从没捅过什么大篓子,尹凯本以为可以喘一口气了。
但没想到几年前他下岗了,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日子怎么过啊?无奈之下,他只能四处打零工,但又没有手艺,只能干些力气活,比如货物装卸工之类的。
但是这些货物都是靠大型卡车运送的,而浦州市为了缓解交通拥挤的矛盾,交警部门特地规定大型货物卡车只能在晚上十点以后进入市区,因此尹凯常常是后半夜才能回到家,有时甚至是通宵。
然而这种活还常常因为年龄和体力关系朝不保夕,前阶段尹凯就失业在家,最近经人介绍去了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员,为了多挣些钱,尹凯时常央求老板让他送一些郊区或周边城市的快件,因此他照样经常顾不了家。
俗话说,人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今天中午时分,尹凯接了一单送机票的活,他二话没说放下饭碗骑上助动车就出发了,可谁料半途中竟稀里糊涂地把机票弄丢了,这可不得了,这是两张飞往国外的机票,票价打了折也要1万多。尹凯一下子急得六神无主,顺着原路来回找了好几回都没有找到。
老板知道后更是火冒三丈,责令他赔偿一切损失,可尹凯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老板想想也对,便先行赔了钱,然后让他打了张欠条,写明必须在三个月内还清,否则就要与他打官司,最后还把他辞退了。
下午,尹凯失神落魄地离开了公司,此时原本晴好的天空也像他的心情一样变得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而他这会儿内心早已是暴风骤雨了。
他实在不明白,近二十年来老天爷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让他尝尽人间的磨难?想着想着不禁泪流满面。
尹凯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了好久,夜深了也浑然不知,不经意间他看见了一家小酒馆,便进去喝起闷酒来,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一遍遍地翻看着那张重如千斤,几乎把他压得直不起身的欠条。
一万多块钱啊!叫我三个月之内怎么还?就算喝西北风也还不清。
人有时候头脑一发热,想法就会很极端,他负气地嘀咕道:“哼!还不出又怎么样?到时老子大不了一死,反正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也受够了。”
但是一想到死,尹凯立刻又担心起尹小莉来。
如果有一天我迫不得已走这一步,这傻丫头谁来照顾?
“唉!连死都由不得自己,真是可悲啊!”尹凯仰天长叹。
渐渐的他有些醉了,意识开始模糊了,人也摇摇晃晃的,最终大吐特吐起来。好心的酒馆老板把他扶到卫生间,帮着洗漱了一番,还在仓库里放了一把躺椅让他睡一会儿。
但是半夜12点以后,店里没生意了,老板要打烊了,只能把尹凯叫醒,见外面正在下雨,便好心地借了把伞给他。
此时尹凯稍微清醒了一点,不过有些头重脚轻,但没办法,只好硬撑着离开。街上早已冷冷清清了,公交车也没了,出租车他又舍不得叫,只好摇摇晃晃一步三停地朝家走去。
回到夜鹰新村已经凌晨1点半了,保安老张一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又闻到他满嘴酒气,便关切地问:“老尹,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可别把身子喝坏了。”
尹凯虽然一路走来已基本清醒了,但心情依然不佳,所以懒得理老张,停都没停就兀自回家了。
老张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摇着头苦笑:“今天真邪门,这父女俩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尹凯一边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边叫道:“小莉!小莉!”可是尹小莉没有回应,显然不在家,尹凯低声骂道,“这傻丫头不知又跑到哪去了?”
本来尹凯对女儿半夜乱跑,甚至无缘无故地尖叫早就耿耿于怀了,但好在邻居们都宽宏大量没有计较,再加上自己几乎天天披星戴月才能回家,所以就没有时间把她这个不良习惯改过来。
今天尹凯一来心情不好,再看到尹小莉又不在家,一腔怒火油然而生,他咬牙切齿地自语:“我非得把这傻丫头找回来不可,好好教训一顿,看她以后还丢人现眼不。”
说完也不管外面下着雨,便气呼呼地冲出门外,他先在小区里寻找了一番,没见到尹小莉人影,于是又来到小区门口,老远就对着保安室大叫:“老张!老张!”
老张这会儿正无所事事,猛地听到尹凯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地跑出来,问他:“老尹,怎么了?”
“我女儿呢?”尹凯劈头就问。
老张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女儿天天晚上瞎跑,都司空见惯了,你有必要这样大呼小叫吗?
想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指着前方说道:“刚才我看见她朝那边走的,可能去韦羽丰家了。”
“什么?这么晚了去他家干什么?”尹凯瞪着眼大声地吼着,似乎在怪老张没有阻止尹小莉这么晚了还去一个单身男人家。
老张对尹凯今晚回来之后的言谈举止颇为不满,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自己去问你女儿吧。”说完便返回了保安室。
尹凯没理会老张的冷淡,一溜烟就消失在渐渐瓢泼的大雨中。
“尹小莉!尹小莉!”在“哗啦哗啦”大雨声中夹杂着近乎声嘶力竭地喊声,让人不寒而栗。少顷,“咚咚咚”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透过雨声颇有震耳欲聋之势,韦羽丰知道尹凯来了。
蓝天囚鸟听到后,从尹小莉的脸上惊现出一副恐慌的表情,她急急地说:“不好,有人来了,我得走了。”
说完只见尹小莉浑身一颤,便跌倒在地上,显然蓝天囚鸟已飘然而去。韦羽丰只好抱起已经发出鼾声的尹小莉,欲把她抱到床上。忽听背后大喝一声:“韦羽丰!你抱着我女儿干什么?”
韦羽丰顿时心头一沉,暗叫大事不好,谁见了这举动都会浮想联翩的。但事已至此,他只得先把尹小莉放到床上,然后转身望着怒冠冲发的尹凯,试图向他解释:“尹叔叔,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象得那样。”
尹凯也不搭话,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低头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轻声呼唤:“小莉,小莉,快醒醒。”
可尹小莉毫无反应,尹凯抬起头,对着韦羽丰怒目而视:“韦羽丰!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韦羽丰坦然地回答:“我什么都没做。”
“哼!我明明看见你抱着她,还说什么都没做,我看你是想图谋不轨。”尹凯暴跳如雷。
“尹叔叔,您只看见了一半,真实情况您根本就不知道。”韦羽丰极力争辩着。
“那你说说真实情况呀。”尹凯冷笑道。
“这……”韦羽丰一时语塞,因为忽然间他发觉事情得来龙去脉太复杂,一时半会没法说清。
尹凯见韦羽丰迟迟未开口,便嘲笑道:“说呀,怎么不说了?你不是作家吗?作家不是很会编故事吗?现在怎么编不出来了?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韦羽丰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尹凯一阵冷嘲热讽,火气也上来了,他激动地说道:“尹凯,请你不要侮辱我,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尹凯怒不可遏地叫囔:“好啊!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被我揭穿了,就原形毕露了,反咬我侮辱你,他妈的,就算侮辱你又怎么样?老子还想揍你呢!”
说罢,他如恶虎般扑向韦羽丰,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右手高高扬起,欲扇韦羽丰耳光。
而韦羽丰不敢怠慢,看准时机,伸出左手如虎钳般紧紧扣住尹凯的右腕,右手顺势也牢牢地拽住他的衣领,并用力往后推去。
年过半百的尹凯哪里是年轻小伙子的对手?“噔噔噔”一路往后退去,最终被逼到墙角,一时间动弹不得。
尹凯涨红着脸,挣扎着、咆哮着。但韦羽丰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尹凯突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感到自己要输了,但他绝不能输给一个欺负女儿的色狼。
挣扎中,他瞥见房门背后挂着一把大铁锁,他觉得这是他取胜的唯一武器了。于是他停止了挣扎,闭上了充满血丝的眼睛,揪住韦羽丰衣襟的左手也慢慢放下了,开始喘起粗气,似乎随时会倒下,其实这是他制造的假象,他要迷惑对手,让对手以为他不行了。
果然,韦羽丰上当了,虽然他还在气头上,但他不想把事情搞大,只要尹凯停手,他不会不依不饶,现在他明显感到尹凯有些撑不住了,于是不再紧紧相逼,放松了警惕。
尹凯见反败为胜的机会来了,心里一阵得意,但不能被对手发现,于是他让自己更显得萎靡不振,同时他把全部力气都涌向了那只垂下的左手,一点点摸向房门,终于,他摸到了大铁锁,并用力抓住了,然后不顾一切地砸向韦羽丰的头部。
“啊!”韦羽丰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