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摇,宁睦遥半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寒姑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凝重,目光时不时落在宁睦遥的肚子上。按照陈御医的说法,目前胎儿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宁睦遥的身子也渐渐调整了过来。她开始想,这个孩子是不是必须存在。
从三年约到期,宁睦遥一点一点接近夏侯韬开始,寒姑就在时刻提醒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不要忘记亡国的耻辱和仇恨。可人心到底不是千年寒冰,就算是彼此利用、同床异梦,长时间的相处,那些真真假假的言语也就变得模糊起来,界限也不清晰了。
虽不见得宁睦遥心中存了夏侯韬,寒姑却是警惕着,一有点苗头就掐灭。
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十月怀胎,骨肉相连。即便告诉过宁睦遥可以用孩子去牵绊住夏侯韬,可最后的结局并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若是宁睦遥被这个孩子牵绊住了脚步,束缚了心中仇恨,那扳倒夏侯韬的计划就等于失败了。
而且……
寒姑又看了那小腹一眼。这怀胎初期,她就给宁睦遥喝了那么多秘药,被劫持的几十天,她又被灌了大量的蒙汗药,天晓得这孩子是不是能够安全出生,健康成长。
万一生下来有个什么问题,宁睦遥又一心扑在孩子上,那她寒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里,寒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了?”宁睦遥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寒姑有什么烦心事?”
寒姑心中踌躇,却也明白有些话不得不说:“宫主,也许这番话你不爱听,但到底是心里话,姑且先听着,有理没理你自己考量。”
见宁睦遥点头,寒姑就压着声音把自己的顾虑全说了,末了,看着宁睦遥复杂的表情,她道:“你有多少把握能让夏侯韬被这个孩子禁锢住?男人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十月怀胎,鬼门关上滚了一圈的都不是他们,是我们女人,你真能保证自己不陷进去?”
宁睦遥沉默了,这个答案她也一样给不了,恐怕老天爷也不晓得。她咬住唇角,半天才道:“可只能顺其自然,都是冒风险的事。”
生产是风险,小产又何尝不是风险,尤其是自己去寻小产。
“我也是怕的,就想躲一躲……”宁睦遥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起来,“躲也躲不开的,再危险,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寒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赶紧闭了嘴,挑灯看出去,发现是夏侯韬来了。
寒姑见此也不待着了,上了碗清茶就回房休息去了。
宁睦遥躺在榻子上,夏侯韬不让她起身,自己褪去了外衣,在软榻边坐下时,他看见了宁睦遥手腕上的佛珠。
有一瞬间,宁睦遥觉得夏侯韬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就像刀尖滑过她的后背,虽不至于出血,却也让她心惊胆颤。
那样的眼神稍纵即逝,甚至让她觉得是烛光变幻产生的错觉。可背后的凉意不退,提醒着她并不是她看错了。
夏侯韬伸手握住宁睦遥的手腕,指腹轻轻滑过佛珠,轻轻哼了一声:“这珠子哪里来的?”
宁睦遥一边留心夏侯韬的表情,一边答道:“太后送来的,说是开过光,保平安的。”
夏侯韬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佛珠看,宁睦遥被他看得糊涂了,问:“这佛珠有什么不妥?不能戴吗?”
夏侯韬松开了宁睦遥的手,道:“她居然把这串珠子给翻出来了,倒也算费了心思了……佛珠没什么不妥,确实是开过光的,你戴着吧。”
宁睦遥满心疑惑,却也晓得此时不宜再问,便伸手抚了抚珠子,应下了。
夏侯韬自顾自去擦脸漱口,宁睦遥细细品味他刚才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对苏太后送佛珠的事有什么不满,而提起她时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也许真的和寒姑说的一样,夏侯韬与苏太后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间隙,亦或是,此人掩饰得太好,让人看不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