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睦遥指尖的颤抖让黎庭宴隐隐晓得答案,他的双眸里有漫天繁星,却扫不去悲伤,笑容中亦有自嘲:“不愿意,对吗……”
宁睦遥垂下眼帘,即便如此,黎庭宴双眸之中的繁星还是落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愿意,还是不愿意,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她怎么会背井离乡,又怎么会与仇人同床共枕?这一切的一切,与她的意愿无关,她只是接受了,接受眼下的事实,做一个公主能做的所有事。
黎庭宴用指腹轻轻磨着宁睦遥的手,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本想就这样带你远走高飞的。可我知道,若是我强行这么做,你大概会恨我的吧……何况,小公子还在西施殿。”
“我想说的,在那一晚就已经告诉你了。”
黎庭宴闻言笑了,微微上扬的唇角透着几分苦涩:“我也依旧没有改变,就像那天说的一样。”
再没有人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彼时此时,有太多的不同,又有太多的相似。
点点繁星代替了缠绵的月光,沙漠的夜如冬日一般寒冷,那怀抱暖得了人却暖不了心。
宁睦遥始终记得,那个无力掩饰脆弱、嗓音带着温润的调子、想要支撑起她的幸福的男子,如何不感动?即便不能沉沦,也难逃骨子深处的柔软,像藤蔓,像蚕丝,紧紧缠绕住她。
她利用了黎庭宴,是不是也是作茧自缚?
——我若功成名就,是否就有资格带你走?
这个问题,黎庭宴没有追问答案,宁睦遥也给不了任何答案。
这一辈子,她都会与惠国的复国,弟弟的皇位绑在一起,而不是哪个男子。
感觉到宁睦遥稍稍动了动身子,黎庭宴加重了握在对方手上的力气,他没有扭头看她:“就这么让我抱着好吗?就只有这么一个晚上。天一亮,我就带你出沙漠……”
过了许久,宁睦遥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黎庭宴收起忐忑,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在怀里。
只有这一夜,黎庭宴才能够这么肆无忌惮地抱着她,不用担心被哪个人看见,不用掩藏自己的心情。
也只有这一夜,宁睦遥会这样让他抱着,她很累,落在敌人手中的这十几个日夜让她身心俱疲,有一个肩膀可以靠着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星空之下,黎庭宴的眉目柔和,一双星眸夺人心魄,他就这么靠坐在那里,望着天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这幅画面,宁睦遥记了很久很久,那年深秋初见之时的英姿飒爽少年变得成熟,带上了些许忧郁。星光不似明月朦胧,却有别样味道。
宁睦遥就那么看着看着,直到困意袭来,闭上眼睛时,那片星光依旧不散。
黑夜过去了,露宿的人在天边露出的鱼肚白中醒了过来。黎庭宴放慢动作,尽量不吵醒宁睦遥,他放开了她,稍稍走开几步,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宁睦遥醒时看见的是黎庭宴的背影,一身白色铠甲之上还沾染着未擦拭的血迹,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是手脚无力。
听见动静的黎庭宴转过身,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睦遥:“宫主先喝些水吧。包裹里还有一些干粮,等填了肚子就上路吧。”
宁睦遥接过黎庭宴递过来的干粮,对方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了昨夜的哀伤。
他们都必须收拾好心情,因为给彼此的不过只是那么一夜而已。
老马识途,久经战场的黎庭宴也在努力辨明方向,好在他们并没有深入沙漠,马儿一路小跑,半天之后在一处戈壁滩下寻到了士兵。
那些骑兵看起来很疲惫,好歹交战之中并没有受重伤之人,瞧见黎庭宴带着宁睦遥回来,发出了一阵欢呼。
一番休整过后,便踏上了回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