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因为刚好是周末,酒吧客人多,我新官上任却全干着服务员的活,还要把原来段小七干的活承包一半,忙得四脚朝天。
好不容易到了周一,挨到中午才醒过来,一打开窗上挂的黑帘子,太阳促不及防照进来差点把自己给烤了。才想起来我已经搬出了段小七的别墅住到了酒吧的楼上。这里可不像段小七那里‘宫墙深深’。
于是想起了今天的任务,只要顺利完成,就再也不用怕这该死的太阳了。可是我算漏了一点:今天林原确实上班了,家里确实或许只剩他妻子一个人,可我要怎么出去。我试过把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一身黑从太阳下迅速跑过,只不过短短两秒,便全身烧灼的痛感。我可不想到他家时成了一具只有皮和骨头的干尸。
打电话给段小七,响了半天那家伙才接起,明显没睡醒的感觉:“徐~小~云,你有~没有~出息,你~不会打~打个电话给他老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惊叫着让段小七马上去给我查林原妻子的号码,他懊恼的哀叹一声便挂了电话,不过一会便发来了一串数字。
大约两小时后,一个女子走进了酒吧,我一个人坐在吧台等着。她看到我便走过来说:“你好,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我先生有东西落在这儿,我过来取。”
她约莫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神情淡淡,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裙和灰色外套,总之看上去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女子。
想来她的承受力要比她丈夫好得多,女性经历苦难的耐受力永远是高于男人的。于是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好,两天前晚上,你丈夫在这个酒吧里喝酒。他那天很难过,他丢了个故事在这儿。”
她看了我一眼,神情略有些哀伤:“他一定是在说小果儿吧,她是我们的女儿。”
“对,他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非常痛苦。你们,没有、打算再生一个吗,这样,或许你们的痛苦也能减少些。”她以手支额,隐有泪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自己骗自己,我很想再生一个孩子,这样他能转移一些痛苦,可是他不愿意,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疑惑问道:“他自己骗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她强忍着抽泣声:“小果儿早就已经,已经死了。”
我感到震惊唏嘘,递过纸巾便不再问等她自己平静。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已经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回复那个神情淡淡的模样,只是眼圈还隐隐泛红。她平静地开口:“你为什么要知道关于小果儿的事,如果你想帮忙找的话,非常谢谢你,只是已经不必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帮助你丈夫忘了这个女儿,这样你们或许才能重新生活。你愿意让他忘记吗?”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几年之前你丈夫帮过我,只不过他忘了。那天看他那么痛苦,所以我想了解,我想帮他。”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谎言。见她没有做声,继续做着思想工作:“林太太,若他忘记了,你们才能重新开始生活,重新让他接受一个孩子。人生那么长,不要让这种阴霾伴随一生啊。”
她沉吟了一会道:“可是,我们的邻居,亲戚朋友都知道啊,这、、、、、、”我回道:“这就要看你了,林太太,如何让大家在他面前都忘记小果儿。”
“我的小果儿,大家都忘记了她,她会不会很伤心。”她说着眼圈又开始发红,我叹息道:“林太太,她不会伤心的,大家忘记了她,她才能走得更安心。而且,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忘记她。”她苦笑着说道:“好吧,那就让我一个人记住她,我自己来承受这份伤痛吧。”
就此与林太太约定好让我帮她丈夫忘记小果儿的事,又过了两天,她打来电话让我去她家里,说这天是小果儿失踪的日子,便在这天解决了吧。
夜幕降临后,我和段小七找到了林原夫妻的家,一间普通的商品房,布置得挺温馨。林原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们进来只是略回头致意一下,想来他以为我们是他妻子的朋友之类,已经完全不记得曾和我喝过酒。
我以眼神示意林太太让她到房间回避,她点点头回到房间关起了门竟完全不怀疑我们是否有其他企图。段小七之前就表示过他只负责给我‘护法’,其他都得我自己亲自来完成。我默默地走到林原对面的沙发坐下,段小七亦坐在旁边。
林原淡淡地对我们点点头,便不再理会。我只得主动和他说话:“林先生,你好,我叫徐小云是个心理医生,你妻子的朋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我不需要心理医生。”
“那如果我有小果儿的消息呢?”我身子前趋凑到他面前,瞪着眼睛等着他看向我。果然他听见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他便再也移不开看向我眼睛的双眼。“如果我是个吸血鬼呢?”他身子随着我话音落而倒在沙发上。
我调整好自己身体的姿势便随之进入了林原的梦境。乌云密布的城市,车流如梭。我快速地找到林原的车子,他此时正开着车在等绿灯。我观察他的表情焦急中带着愉悦,后座上有一个巨大的粉色小熊。猜测这应该就是林原所说的小果儿生日那天,他带着礼物回去时小果儿已经失踪了。
此后梦境发生一切如我所料,他回到家,妻子焦急询问,于是全都乱了套,报警的,找人的,伴随着哭泣。从此他便奔波于全国各地的寻找,不管到哪里天从来就没有晴过。直到两年后,他们夫妻俩在停尸房里认女儿的尸体。
尸体面目虽然已经模糊,但其他各种特征都证明是小果儿。林原看过尸体后一口咬定这不是小果儿,状态异常平静坚决否认尸体是小果儿。民警无法,只得建议提取DNA验证,可林原也死活不愿意。第二天小果儿妈妈独自一人来到派出所签字收殓。
林原还在不断地寻找,派出所认尸的那天他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就一直这样到了如今,每一幕的隐藏背景里总有冲刷不去的阴翳,几乎让人无法喘息。那朵我需要的黑色向日葵长在他家的停车位上,车早就卖掉了,那里空空荡荡,向日葵长得十分茁壮、无风自摆。
林原的梦境停在酒吧遇见我那一天,只不过此时他对面的我是进入他梦境里的这个我。
“你喜欢花吗?”他说道。
“我懂你的故事,我可以帮你找到小果儿。”我想趁他还清醒之前与他交谈。他哈哈笑一声,说道:“你是在哪个小广告上知道我的,这样类似的话我听得太多了,我已经没有钱给你骗了,但我可以请你喝酒。”
我说道:“我看到了。五年前你开车回家,突然想起要给孩子买礼物,于是你没有停车又开走了,没有看到在楼下等你的孩子。你的车开走以后,那个小女孩跟在你的车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叫你,可是你完全没听到。”
他咬着牙问道:“你看到了,后来呢?”我沉下气去:“被一个男人抱走了。”
他猛地站起来抓着我的衣领吼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看着他抱走小果儿!为什么!!”我任由他抓着我的衣领摇晃着,他渐松了手上的劲直到无力摊到桌上,整个人便趴在桌上痛声大哭。
我平静地说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找到小果儿。”他夹杂着哭声含糊不清地说道:“没用了,没用了,她,她已经,死了。”我有些震惊,他竟然是知道的,原来他一直自我麻痹现在才终于爆发。
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不是的,她并没有死。你三年前看到的那具尸体虽然和她特征差不多,但那个不是她,她还活着。”
他终于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眼神里充满怀疑和愤恨。他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说道:“总之,你得相信我,我说可以找到就可以。”他冷冷说道:“这些事从我的身边人打听都能打听得到,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愿意相信小果儿还活着,如果我现在走了,你一定会后悔。”他表情松动下来:“好吧,我认了,即便你真的是个骗子。那,你的条件是什么?”真是个聪明的糊涂人啊,我点点头道:“是的,我确实需要你的报酬。不是金钱,而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举手之劳的事,在找到小果儿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