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心眼,我这不是已经准备动身了吗?!”
丁哲一脸的鄙视模样,骂完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而俞子洲则是不急不忙的静静跟在他的身后。看前者那副模样,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按他那懒散又不着边际的风格,不可能如此急躁。
两人一出城门便蹿进了那片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南岭,借着些许障碍一路径直往合纵军后方潜行。一直走到最后方,才看到一个布局格调颇为奇异的军营片区。
这片军营呈四散状,空隙间隔错落有致,帐门无一不朝外,仿佛时刻在准备着向外冲锋似的。营地外飘荡着八面血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狂放的‘项’字。
丁哲本想立刻闪进去,但却没想到正好看到一个熟人怒气冲冲的从那营中走出来,此人面色阴沉,眼神凶恶,正是那已经近乎疯狂的春申君黄歇。
“好!好一个项家!好你个项燕!”
只听到他怒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往本营走去,而龙且与英布两人,则是一脸担忧之色的跟在他的后面。
丁哲眉头微皱,看到这幅场景,他更加确信了那密信的真实性。
与此同时的项营之中,几个粗猛大汉正围绕着一个容貌清秀,却杀气十足的青年男子。虽说他看似年龄最小,却有着这些猛汉所无法比拟的强烈气场,显然,他才是现今这里主事人。
这个英俊青年名叫虞子期,是项梁从小收留的孤儿,也是在丁哲还没入楚之前,天资最高的武将。
很多人开始以为,他们两个必定会竞争得极为激烈,就算是变成军中的死对头也很有可能。不过大家都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意外之人的缘故,他们两个却是变成了最铁的哥们儿。
而这个人,就是虞子期的妹妹虞姬,也是令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丁哲情窦初开,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
虽然丁哲到现在也还没把她追到手,但却已经跟他认定的未来姐夫虞子期,成了真正的生死兄弟。
两人作为项梁的左右手,不但得到了项梁的充分认可,更是令项燕也倍感欣慰。
项家之人心中都十分有数,下届大将军是项梁毋庸置疑,但倘若说再下一届,那必定是出自这两人之中。
因此他们两人,在项家子弟之中,有着一种有别于其他将领的威望。
正如方才,楚相春申君亲自过来请兵,却被虞子期区区一个万人将以‘主将有变,军心不稳’的借口,直接一口回绝,连半丝余地也没给。
有点好笑的是,面对这种情况,春申君还真的只能甩袖而去,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嘿嘿,子期,还好你及时赶过来了,不然我们几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狼崽子。”
“哼,主将都叛变了,你还有脸笑?”
春申君一走,其中一个大汉便一脸憨笑着迎了上去,只不过他却是热脸碰上了冷屁股,被虞子期一句话就给骂得哑口无言,气氛顿时有些阴沉了起来。
“恩?!”正当营中无比沉默之时,虞子期却是轻咦一声,向着外面喝道:“来者何人?!”
幔帐一挑,一道身影瞬间滑入营中,站到了虞子期的面前。
“哼,是你?”虞子期看到这突然出现的背叛者,二话不说,一拳轰在了后者的腹部,差点直接将其打飞出去。
“咳…”丁哲艰难的爬了起来,不断的咳嗽着,嘴角缓缓淌下一缕鲜血,这一拳出拳极重,可他却没有做丝毫防御,就凭这尚未痊愈的肉体,结结实实的吃下了这一记见面礼。
“你还有脸回来?”虞子期冷冷问道,好似丝毫不留昔日半分情面。
吃了一拳,丁哲也是重振神色,用力吐出一口鲜血,答道:“我是主将,自然要回来。”
“当真无耻!”虞子期被气得脸色发青,骂道:“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跟我回去,向燕大将军解释一切。否则,就别我不客气了!”
丁哲听到项燕的名字明显的楞了一下,可还是坚定了自己原来的打算,袖口一抖,便掏出一物,亮于掌心。
只见一只血色猛虎正盘踞在那掌心之中,两只眼睛由血玛瑙镶嵌而成,泛着幽幽的红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传令全军,于子时一刻,退回洛阳!”
虞子期愤怒的追问道:“你小子到底想干吗?”
然而后者却是理都不理他,而是朝着刚刚那个憨头模样的大汉喝道:“季布!怎么,听不到我的话么,还不去!”
大汉季布从丁哲出现,就使劲张着一张大嘴,像见鬼似的看着那日日夜夜挂念的主将。现在突然听到丁哲发令,猛地一个激灵,也不管那些‘飞羽叛逃’的流言蜚语,立刻应道:“末将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大块头立即往外一窜,速度之快让虞子期想阻拦都没来及。
等到季布带着副将们都出去传令了,丁哲才回过头来,将那龙且藏于飞羽箭之内的密信拿给了虞子期。
“什么?!”虞子期望了一眼,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两只眼睛放着冷冷的光芒,“龙且的字,看来是真的。这阴险小人,果然还是把爪牙伸向了项家!”
“为了彻底掌握楚国,项家是他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哼,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似乎跟你背叛项家,私自吞兵没什么关系吧?”
“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离开之前尽量向项家弥补一点罢了。如果你不来,我也会亲自回楚国一趟。只不过,这两万亲兵,我是不会还给燕大将军的。”
“哼,恐怕这些兵恐怕燕大将军来了,也依然会听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飞羽弓箭跟羽字番旗继续贡在这里!”虞子期冷冷说道,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可以把命都交给你,所以你就这样滥用他们的感情?带着他们做逃兵,做背叛者?你这样做对得起他们么,对得起当初将这些人交给你的燕大将军么?!”
这一句句沉重的责问让丁哲心头连震,原本坚定的眼神也不断软了下来。
同样的话,他早也向自己问了无数遍,可是等到虞子期开口之时,那感受,却要比之前强烈千百倍!
俞子洲此时正立于账外的暗影之中,将他们的对话都收入耳中,那些的虞子期质问,正是他最想要听到的东西,也是最想要确认的东西。
他的初心从未改变,为了复仇,他要先毁灭韩国。然后,为了理想,他要继续毁灭这种强国并立,战火连天的乱世。
但是,如果丁哲已经有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已经将项家当作归属,那俞子洲情愿让他留在项家。
对俞子洲来说,哪怕今后有可能兵戎相见,更甚至有可能亲手血刃对方,也好过看着自己唯一的挚友,后悔与内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