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乃是天下第一雄关要塞。城长数千里,坚固无比;墙高七丈有余,光滑陡峭。
各国四次合纵攻秦,皆被此关拒于门外,无法深入秦地一分。函谷已经无法用易守难攻四个字来形容了,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只能说是不可侵犯!
先代用鲜血换来的惨痛教训,让六国这一次都下定了决心,纷纷祭出了自家心血。
一百万大军?何止!
楚国春申君领头三十万,韩国侠累亦紧跟其后,足足二十五万。
魏、赵临近秦国,深受其害,派出了整整二十万。
就算是身处东北的燕、齐两国,也都各自划出了十五万的兵力。
足足一百二十五万大军,加上各种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器械,如此规模,绝对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五天前,秦国的大军已经尽数聚集于函谷关。可现在,却只能看到王琦跟蒙武手下的士兵,驻扎在这函谷关的背后。王翦跟恒骑加起来整整十五万大军,自从领完了那吕不韦送来的大量军粮之后,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辰时,王琦立于函谷关顶楼,望着极远方向那有些飘扬的尘土,眼中闪着精芒。俞子洲以参谋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同样抬目望向东方。
“十一先生,你觉得王翦跟恒骑是去哪了?”王琦开口问道。
俞子洲略微思量了一下,答道:“王翦将军应该是南下,去守那武关了。至于恒骑将军,不出意外应该已经不在秦国范围之内了。”
“呵呵,龙城书院的先生,果然不同于那些死板的文人。刚刚入国,就对我大秦的几位将军如此了解了。”王琦笑着说道,显然也是认可了俞子洲的猜测。
王翦的战法最为稳当,可以说是秦国最‘稳’的一位将军。而恒骑就完全是另外一个风格,各种冒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常常使自军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而往往反败为胜,是一个极为追求刺激的人。
蒙武,则人如其名,武字当头,勇猛无比。以自身超强的武力,激发全军的斗志,无论何种情况从来都是正面迎击,势如破竹。
至于王琦,则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了。他兼具作为一个大将军需要所有优点,从兵法,到武力,再到那武将之间才能感受到的‘将魂’。他无论哪一点,都足可匹敌另外的三位将军。若是偏要找出一个缺点,那便是他实在太热爱这战争了。
王翦爱战,是为了故国;恒骑爱战,是为了玩乐;蒙武爱战,是为了梦想。而王琦,则将这战争当做是一门艺术,将自己的每一战,都当做是一件瑰宝,从头到脚,他都要慢慢体会,慢慢享受。他不会只想赢这么简单,他更想赢的漂亮,赢的完美——
以至于,在旁人都不曾知晓的情况下,已经演化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昌文君把十几年来,这些大将军的各项战事的机密细节,都记录在案,并交给了龙城书院。所以俞子洲对这些人的习性,也掌握的差不多了,只有王琦一人让他还总是猜不透。所以在潜意识里,俞子洲在跟王琦单独相处时,总是保持着一些距离。当然不是长短上的距离,而是精神上的防备。
就如此时,俞子洲在听到王琦的称赞时,也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将军谬赞了,子洲只不过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罢了。”
王琦对这俞子洲的淡然毫不介意,反而在心里十分满意,因为这就是一个参谋所需要的东西。笑着望了一眼俞子洲,王琦继续说道:“你无需谦虚。蒙家小子可是一回秦国,连家都未回就先跑到我那里去了。对你这个十一先生,他可是好好与我说了一番。所以,我才会厚着脸皮向大王把你给讨来了。”
“……将军说的可是十先生蒙恬么,不知可否告知他的行踪?”
“哈哈,他可再三拜托我,千万不能透露他的行踪的。最有意思的是,他对你竟是比对他那暴力老爹还要害怕。”
俞子洲闻言,一脸的无奈之色,这蒙恬也着实奇怪的很,从两人相识开始,便一直这么不待见自己。
王琦想到那蒙恬,也是觉得有些好笑:“蒙家小子,是兵家少有的帅才,若是错过了如此一战,着实可惜。所以,趁着那合纵军还有几日的路程,还请十一先生前往长安一趟,把那躲在我王家混吃混喝的混小子给揪过来,也教他为自己国家出一份力。”
“呵呵,这自然是他应该做的。既然如此,子洲便先行告退了。”俞子洲轻笑着说道,这种差事,他可十分愿意效劳。
……
话说昨夜,十先生蒙恬又是喝得老高,在这王琦府中的客房中一直睡到了正午。其实,他一般都是下午才起床,只是今日做了个噩梦,梦到了自己被那俞子洲跟老爹蒙武一起捏在手里把玩,不由吓得再无半点睡意。
“我怎么有股不祥的预感……不行,换个阵地!”蒙恬火急火燎的穿上那一袭浓烈酒味的长衫,砰的一脚就踹开了那精致的大门——
“唷,起来了?”
闻言,蒙恬脚一滑,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怕得,右手极为颤抖地指着那在门前赏花的俞子洲骂道:“你、你个畜生!”
“别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俞子洲看着他邋里邋遢的样子,无奈叹了一口气。想走近身去拉他起来,却又问道了一股恶臭味,皱了皱眉头,骂道:“速去洗沐,随后同我立刻去函谷关!”
蒙恬眼珠子转溜了一圈,喊道:“丫的,知道了!”说完,把衣服一扒,便走向屏风后面,昨夜仆人好心准备了温汤,可惜他一回来便不省人事。
蒙恬在里面洗澡,却只见俞子洲突然淡淡一笑,纵身一跃立于顶上,便看到了一个毛毛糙糙,裹了一条白巾的身影正在往远处飞窜而去。一掌在这屋顶上轰出一个洞,往那屏风后的水桶望去,里面竟是丢了一只小猫,在不断的挣扎着。
对这些乱七八糟的鬼把戏,俞子洲只觉好气又好笑,单脚猛地一蹬,便往那人方向追去,一道道剑刃毫不留情的往那蒙恬脚下砸去。
“哇靠!俞子洲,你想杀了我啊?!”那些剑刃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道都生生在地上破开一个大洞,蒙恬一惊一乍的叫道,一边躲,一边逃得更快了。
“死不悔改。”俞子洲冷哼一声,又是无数道剑刃跟不要力气似的继续往蒙恬脚下砸,以一种特定的方位,在不知不觉中,将蒙恬的逃跑路线死死的定向了函谷关。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体力,当真已经称得上是恐怖的程度了。他们自长安而出,一路往东,从正午,一直追逐到了晚上。天色渐渐暗下,蒙恬也干脆把那碍事的蔽体毛巾给扔了,就穿了一条亵裤,仿佛后面有头吃人猛兽似的,拼了命的往前赶去。
“哼!来者何人!”
临近函谷,只听到一个雄壮到了极点的声音向两人这边传来。蒙恬一听此声,只觉得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便往前滚了几圈。
“你是?蒙!恬!!”那人在身后的火光下慢慢显出一个魁梧的身形,原来正是那巡夜的蒙武,也就是,蒙恬他爹……
望着这光溜溜,一身泥的儿子,蒙武只觉得一股煞气从腹中直接冲到了天灵盖上。额头青筋直爆,别人道他儿子年少有为,二十一岁便做了龙城书院的十先生。却不知这逆子!整日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在外面鬼混连家都不回!
如今更是突然弄成这个鬼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再不好好教训他,怎么对得起蒙家的列祖列宗?
蒙恬冷汗直冒,前面是那快要暴走的老爹,后面是那冷笑连连的俞子洲。今日早上做的噩梦,竟然真的灵验了……